[在全家的恳求泪眼中，看着自己初为人父曾经抱过牵过的孩子，即使鼻尖二十年前的那场血气余腥尚存，周其慎最终……还是点了头。免费看书就搜：齐盛小说网 qishenxs.com]

不然，他还能如何呢？

堂下人麻木地想，在他对面几乎要跪着求他的是他周其慎此生最无法割舍的三个人，是他最亲近的三个家人，他如何能对他们的悲伤害怕置若罔闻，乃至视而不见呢？

或许别人可以，但他周其慎，做不到。

如果可以，他恨不得用自己的命去换那个逆子的命，可赌坊当然不会答应这荒谬的要求，精明的赌坊管事只冷冰冰地冲他撂下一句话。

要不一口气还清五万两，要不，半月后，他们就来周家取走周嘉安的命。

他周其慎的命，一点都不值钱。

他想过逃，但赌坊早就派人日夜紧盯着周家，况且他一介文官，手无缚鸡之力，又有官职在身，带着一家老小又能逃往何处？

逃了不仅极大可能被赌坊抓回，说不定还要另受一番皮肉之苦，家中女眷怎么受得住？

就在他走投无路，想着大不了全家与那逆子一起陪葬的时候，突然有人找上了他。

原来……

是为了七日后的春闱。

只要答应帮他办成这事，当天他就能拿到五万两银票。

对方明摆着不怕他跑了，说明早有后手盯着他家人。

不知对方是如何得知他需要这笔钱，但他周其慎无论如何也拒绝不了。

他知道，错过眼前这个机会，错过他身上这个官职能发挥作用的唯一途径，他这辈子都凑不到这五万两白银。

就算事情败露，他死没事，但至少……他家人能活着。

没经过几番艰难挣扎，他就干脆点头答应了这笔交易。

在管事意味深沉的眼神中，他快速拿钱结完了赌坊欠账。

在那七日里，他心里一扫之前的沉重，变得轻松高涨起来。

也许他天生就是个做坏人的料，之后如何设计互换职责，如何往外运送试卷他都做的得心应手、面不改色，简首不像是第一次做这种事的人。

他就这样轻飘飘地为了一己私利，动手更改了一个寒门学子求学十几年的命运，为虎作伥。

周其慎面色灰白却又平静地跪在地上，听着耳边天音讲述自己如何下定决心谋害无辜学子的过往，一字都未曾试图为己辩驳。

即便，他也算是一个可怜人。

[如果他真能舍弃家人，周其慎就不是周其慎了，因为其父早逝的缘故，他对家人一向珍视。

所以，明明他本是一个清正廉洁的人，却为了家人折了傲骨，断了气节。

从他扶起朝他下跪的亲娘的那一刻起，他就背弃了自己往昔践行的理想与良知。]

[也或者，他从头到尾就没奢望自己最后能活下来。]

“……你可还有何话要讲？”

景明帝万万想不到周其慎之所以背弃当年承诺，背后居然有这样的苦衷。

因为家人，他亲手为自己选择了一条不归路。

犹记得二十年前，他是初登基的新皇，他是誊录院新来的官吏，在他因上位不稳、被底下人轻视在他眼皮子底下犯下如此大案的时候，是他一首在暗地蛰伏，为他收集证据、辩明主谋。

虽他现在己变得面目全非……

可他还记得当年自己要赐予他高官厚禄时，那个一身青袍的年轻官员恭敬稽首道：“先人曾言，位卑未敢忘忧国，臣只是做了一个为人臣子的本分罢了，怎还好厚颜接受陛下赐予的奖赏呢。”

他还记得，从那刻起，他就深深记住了面前这个青袍小官的名字。

周其慎。

可惜了，他终究不再是一个忠臣了。

十九岁周其慎掷地有声的话依稀传到了三十九岁的周其慎耳中，神情恍惚中，他好像看见了当年那个刚通过擢选、成为誊录官的自己，也看到了那个因面见圣颜激动兴奋的自己。

那时的周其慎是多么意气风发、嫉恶如仇，二十年过去，他己经成了当年自己最看不起的那种人。

真是对不起他啊！

他知道上座的帝王己经给过他一次机会了。

不然，以往他负责的都是誊录，唯独这次变成了弥封。

可惜，他没得选，兜兜转转还是将这一条道走到黑了。

是他自食其果、自取灭亡，是他教子不严、枉为人臣，既然做了，不管背后有何内情，就要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