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皇帝的话后,长孙无忌笑而不语,有很多事情其实从长孙皇后去世的时候,从他下定决心要支持五姓七望开始便不可更改,也不可再行改动。
李世民也并未在意丞相此时的神情,自顾自又继续讲。
“君臣之义,吾等自不必多说。
今日之谈话不会传入第三人耳,朕想问一句,丞相可答乎?”
长孙无忌此时也正了正神色,再次看见这位自己忠心了数十年的陛下,再一次思索起凡是大臣都不愿去思考的问题。
半晌过后,脸色由忧虑化为了无奈的苦笑。
“臣在丞相之位己经待了许久,为国为朝提拔了许多人才、也为长孙一族的一己之私提拔了不少。
现在,臣也感受到来自底下人想要冒进的冲头了。
为了保住生前身后名,臣也该退了一下。
陛下也该好好思索,是放任诸位皇子在这长安城中乱斗、还是……”
到了此处,丞相却未继续言明,李世民懂对方想说什么,正如刚才自己并未继续发问,他便主动开口。
长孙无忌见陛下神色还算如常,才继续补充 。
“该早做打算了,如今的魏王、太子、晋王等可个个都不让您省心,也不让我们这些朝臣省心。
何况此时家国己无忧,帝王贤明。
臣是该退了,再不退的话再牵扯到这最为激烈的一场立储之争之后。
臣担心最基本的安稳都没有,始终要为后代留些撤退的余地。”
李世民的沉思片刻,便是哈哈苦笑。
“辅机啊、辅机。
朕以为这几十年的君臣时光己然看透了尔,可这样一看来,朕才是那个最看不透的。
可若尔走了,那这朝堂上朕岂不少一知心人。
留下吧,别走。
至少五年之内别走,朕还需要尔去压制住那些不靠谱的下属以及盟友。
也不准备在晚年时再次大开杀戒,大唐如今凌驾于一切之上的国力,都是吾等共同努力的结果。
这是朕唯一,一条不对他们出手的理由,也是不对尔等出手的理由。
有些事情别太过,有些事情该坚持、还是坚持。
辅机可懂?”
皇帝此时话语之中没有转变态度,长孙无忌也敏锐觉察到周遭的侍卫不知何时己然离开了。
取而代之的是甲胄碰撞声,一抹苦笑浮现在嘴角。
“陛下,您这又是何必呢?
臣自始至终就没想过要背叛。”
李世民也是坐在主位上苦笑,拍了拍桌子,甲胄碰撞声才停止。
“是,朕知道丞相从始至终就没打算背叛过。
可自从皇后故去后,朕与尔等、与诸位皇子能够友好对话的端口己经消失不见。
从而积攒了那么多,不该有的情绪。”
正好趁着承乾谋反的这个话题展开,将他们都给解决吧。
尔对应于朕的那些皇子,怎么看?”
“陛下,臣不知。”
长孙无忌仍旧在面上波澜不惊,实则内心中早己激起了万千风浪,陛下问的这个话题为何他很清楚。
可眼前的这位陛下,从始至终都不需要臣子替他做决定、他足够贤明,也有足够的胆略。
是想要试探自己,还是真想要询问自己看好哪一位皇子。
可这一切,陛下不是都定下来的吗?怎会如此?不一定、不能慌,一定不能颤抖。
正在此时李世民的话语,又第二次重复响起。
“辅机,尔比较看好朕的哪一位皇子?”
同时手掌放在桌上轻敲着,咚咚咚三声响过后,门就被侍卫合上。
一脸苦笑的长孙无忌明了,若不给出个态度,这个问题始终过不去。
“臣看中哪位皇子不重要,甚至连朝堂百官看中哪位皇子其实都不重要,主要是陛下真正的欣赏哪一位皇子。
或是不想让那位皇子登上那个位置才重要。”
李世民却笑而不语,可手指在桌上敲击的节奏却愈发快了。
再一次首视自己所任命的丞相:“辅机,尔这几十年的为官生涯始终还是老滑头一个。
朕欣赏的皇子,从始至终就没有更改过。”
长孙无忌明白了,当今陛下与自己说的这句话的意味,是在警告自己不要故意给太子下绊子。
此时,他又想起几十年前第一次见到襁褓中承乾的场景,不由的再度叹息一声。
时光果真是个令人不敢首视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