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约传来泰晤士河上轮船的汽笛声,像一声悠长的叹息。
他们匆忙借用了阿什福德家的黑色宾利——车上的军方通行证在此时显得格外珍贵。雨水拍打着车窗,雨刷器在挡风玻璃上划出急促的弧线。
码头上,皮埃尔正与帕西瓦尔低声交谈,两人都穿着笔挺的海军制服。帕西瓦尔标志性的白发在雨中依然醒目,而皮埃尔的脸色比伦敦的天空还要阴沉。
车还没停稳,玛丽就推开车门冲了出去。"皮埃尔!"她的喊声淹没在雨声中,但皮埃尔还是回过头来。
玛丽一把抓住他的手臂,"你疯了吗?我们好不容易才逃出来!就算...就算你真的受不了英国这该死的阴雨天,我们也可以像奶奶那样去北非啊!"
皮埃尔的眼神动摇了一瞬,但很快又变得坚定。他轻轻握住玛丽的手:"这不是关于天气,玛丽。戴高乐将军说得对,法国需要每一个愿意为她而战的人。"
帕西瓦尔在一旁沉默地看着,他的目光扫过赶来的朱丽叶特一行人,最后落在皮埃尔身上:"船还有二十分钟启航。"这句话既像是提醒,又像是最后的挽留。
雨越下越大,码头的探照灯在雨幕中形成朦胧的光晕。皮埃尔的制服己经湿透,但他站得笔首,仿佛这倾盆大雨也无法动摇他的决心。
玛丽的指尖深深掐进皮埃尔的制服袖管,雨水顺着她的金发不断滴落。"法国有那么多人在战斗,为什么非得是你?"她的声音在颤抖,"我们留在后方一样可以帮助法国啊!"
皮埃尔轻轻拂去玛丽脸上的雨水,却抹不干她的泪水。"德国人很快就会把枪口对准法国海军,"
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德·蒙特卡莱尔家族在海军的影响力你是知道的。我必须回去确保舰队不会落入德国人手里。"
朱丽叶特撑着伞走近,伞沿在狂风中不断抖动。"爱洛伊斯夫人呢?"她首视皮埃尔的眼睛,"她打算怎么做?"
皮埃尔的嘴角扯出一个苦笑:"不管是不是真心认同贝当政府...至少奶奶在那边暂时没受到什么刁难。"
他转头望向正在装货的军舰,甲板上的水手们正在忙碌,"但海军不一样,那是我们最后的防线。"
帕西瓦尔突然开口,声音混着雨声显得格外冷硬:"他说的没错。如果法国海军倒向德军,整个地中海都会失守。"他白发的发梢不断滴着水,"但这不是你一个人的战争,皮埃尔。"
远处传来最后登船的哨声。皮埃尔挣脱玛丽的手,后退一步行了个标准的军礼。他的制服紧贴在身上,却显得比任何时候都要挺拔。
"照顾好玛丽,"他对朱丽叶特说,然后看向帕西瓦尔,"还有舰队。"
说完,他转身大步走向登船梯,背影很快被雨幕吞噬。玛丽想追上去,却被朱丽叶特牢牢拉住。
码头的探照灯扫过,照亮皮埃尔登船时最后挥手的剪影,随后便被无边的黑暗吞没。
玛丽突然转身抓住朱丽叶特的手臂,指甲几乎要掐进她的皮肉。"朱利安...求求你,"她的声音支离破碎,"用你的能力让他留下来...就这一次..."
朱丽叶特没有立即回答。透过雨幕,她的目光仿佛能穿透那艘渐行渐远的军舰,看到皮埃尔坚定的内心——即使现在强行留下他,他也会在第一个机会出现时再次离开。
这份决心,就像他制服上的金线一样清晰可见。
"我做不到,玛丽。"朱丽叶特轻声说,雨水顺着她的脸颊滑落,分不清是雨是泪,"有些选择...即使痛苦,也必须被尊重。"
玛丽的身体突然瘫软下来,跪倒在湿冷的码头上。
帕西瓦尔默默上前,将自己的海军大衣披在她颤抖的肩上。远处,军舰的轮廓己完全消失在雨夜中,只剩下汽笛的余音在海风中飘散。
阿拉里克点燃一支烟,火星在雨中顽强地闪烁:"浪漫的法国佬...至少他选了个体面的告别方式。"
西奥多望着漆黑的海面,异色的眼眸在夜色中泛着微光。他知道,有些离别就像潮汐,无论多么不舍,都只能目送它远去。
皮埃尔离开后的几天里,玛丽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
连伊莎贝拉——皮埃尔和玛丽的姑妈,帕西瓦尔的母亲——端着热茶和点心去敲门,都只得到一声闷闷的"我不饿"作为回应。
在朱丽叶特准备再次前往前线看望伤员的前一晚,当所有人像往常一样挤在她房间里时,一阵轻轻的敲门声响起。
门开后,站在走廊里的玛丽让所有人都愣住了——她穿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