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厅的日头爬到廊角时，绣娘们陆陆续续往绣房去。=*D0\0?·&小?说.?网%? ?~更°%新*最?快·×!

苏若苕望着她们缩着脖子交头接耳的背影，指尖轻轻叩了叩青瓷茶罐——茉莉香从罐口溢出，混着晨露里的青草气，倒像极了庵堂里老主持煮的消气茶。

"小桃，把茶炉搬到绣房廊下。"她理了理裙角，发顶翘起的碎发被风掀了掀，"再让厨房切两碟子糖蒸酥酪，就说...就说今日绣房不赶工，咱们围炉说话。"

小桃应着跑开时，柳绣娘正站在绣房门口。

这位罢工带头人今日穿了件洗得发白的月白衫子，袖口沾着靛蓝染渍，双手抱在胸前，下巴抬得老高，可眼尾还挂着没擦净的泪渍。

苏若苕一眼就瞧见她脚边歪着个绣绷，绷上半朵并蒂莲只绣了半片花瓣，金线在阳光下泛着钝光——这是柳绣娘最拿手的"活金绣"，往常能绣得比真花还水灵。

"柳姐姐。"苏若苕提着茶罐走过去，故意把罐子往她鼻尖晃了晃，"我新调的'绣茶'，加了桂花蜜。

昨儿刘婶说您熬了半宿赶老夫人的夏衫，这茶最是醒神。,3*8!看·书~网′ ?追?最?新·章_节?"

柳绣娘的下巴终于松了松，目光往茶罐里溜了溜："小姐倒会哄人。

前日主母还说绣娘手糙，碰了老夫人的衣裳要折寿。"她声音里带着刺，可手己经不自觉去摸茶盏，指尖刚碰到青瓷，又像被烫着似的缩回来，"我不过是个做工的，哪里敢——"

"柳姐姐手艺最好，我最是佩服。"苏若苕抢在她前头坐下，把茶盏硬塞进她手里，"您瞧这茶盏上的缠枝纹，要是换您来绣，定能在花瓣里藏半只蝴蝶，旁人不凑近了根本瞧不见。"她托着腮笑，"不如您来定个绣样？

往后苏府的衣裳，都在衣襟底下绣个'柳'字，谁穿了您的绣品，都得说句'这针脚，怕只有柳师傅能绣得出来'。"

廊下的绣娘们原本还缩在柱子后头，闻言纷纷探出头。

有个扎着双髻的小绣娘先嘀咕起来："真能留名字？

我上月绣的芍药被庶二姑娘抢了功劳，说是什么'本姑娘新得的巧思'..."

"就是！"另一个穿青布衫的婶子接话，"我家那口子前日还笑我，说我绣了十年，连个名儿都落不着，倒不如去卖炊饼实在。.k~y,a¨n￠k·s..!c_o′m?"

柳绣娘的茶盏顿在半空，睫毛颤了颤。

她低头盯着茶汤里浮动的茉莉，突然哼了一声："小姐这主意好是好，可主母那边..."

"主母向来宽厚。"苏若苕没等她说完，就着茶盏抿了口茶，"前日我还听主母说，要给绣房添两台新绣绷呢。

倒是有些人..."她尾音轻轻一挑，目光似有若无扫过廊角——张婆子正扶着门框站在阴影里，手里的银头簪闪了闪，"巴不得咱们姐妹互相拆台，好坐收渔利。"

张婆子的手指猛地攥紧帕子。

她原是主母陪嫁，最会察言观色，此刻被苏若苕点破，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干笑两声："小姐这话说的...老身不过是替主母盯着些。"

"张妈妈替主母操心，我们都知道。"小满婶突然从人堆里挤出来。

这位中年绣娘肤色黝黑，手指粗短却生得巧，最擅长绣百鸟朝凤，此刻正把茶盏往张婆子跟前送，"您尝尝这茶？

小姐说喝了手更巧，回头主母要的那幅百子图，咱们赶得更快。"

张婆子接过茶盏的手首抖。

苏若苕眼尖，看见她腕子上有道红印——像是被什么细绳子勒的。

正想再看，小满婶己经凑到她耳边，声音压得极低："小姐，那几个带头闹的，前几日在后门收了银子。

说是'打赏'，可我瞧着，那银子包得方方正正，倒像...像账房的封银。"

苏若苕的茶盏在掌心转了半圈。

她想起今早主母看见地契时发白的脸，想起生母陪嫁箱底那本《女诫》上的双鱼印，喉间突然发紧。

可面上还挂着笑，伸手拍了拍小满婶手背："婶子的眼睛最亮，改日我让厨房给您留碗酒酿圆子。"

日头偏西时，绣娘们终于散了。

柳绣娘走得最晚，临出门时把那半幅并蒂莲绣绷塞给苏若苕："小姐说的'柳'字绣样，我夜里画个草稿。"她耳尖通红，"可别嫌我手笨。"

苏若苕捧着绣绷回房时，小桃正守着烛火翻账册。

烛芯噼啪响了声，映得账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