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露珠还挂在廊角的芭蕉叶上,苏若苕坐在妆台前,指尖正顺着雕花木盒的并蒂莲纹摩挲。,x-i¨a`o¨s,h~u?o/c-m_s,.-o+r!g!
木盒是小月方才捧来的,盒盖内侧还沾着喜堂的金粉,像是昨夜红烛落的泪。
"小姐,这是昨日宾客名单的誊抄本。"小月垂着手站在一旁,发间的珍珠坠子随着她微颤的肩膀轻晃,"奴婢按您说的,把瞧着小翠良籍文书的那几位,名字都用朱砂标红了。"
苏若苕应了声,掀开盒盖。
二十几张洒金笺纸整整齐齐码着,最上面一张的朱砂标记格外刺眼——三户五品以下官员,两家商户,还有个面生的"清安堂"。
她想起昨日那穿墨绿褙子的妇人,目光黏在小翠的文书上像苍蝇叮蜜,原是清安堂的管事娘子。
"取侯府陪嫁婢女的旧档。"她抽出袖中帕子擦了擦指尖,"从十年前开始,每年入府的陪嫁婢女名单,还有对应的销户记录。"
小月应了一声,转身去取档案时裙角带翻了茶盏。^b-i!x′i+a.6*6!6-.¨c,o+m!
苏若苕眼疾手快接住茶托,见她耳尖通红:"慌什么?
又不是查你的账。"
"奴婢...奴婢是想起去年春月姐姐说,侯府旧档里有好多没头没尾的销户记录。"小月压低声音,"说是'染了时疫',可连个埋在哪儿都没写。"
苏若苕的手指在名单上顿住。
她在庵堂管账时,最见不得这种"糊涂账"——香客捐香油钱要写清姓名用途,小尼姑还俗要记明去向,哪有活人说没就没的道理?
日头爬到屋檐角时,案头己经堆了半尺高的旧册。
苏若苕捏着算盘,珠子拨得噼啪响。
十年间共有西十六名陪嫁婢女入府,可销户记录竟有三十七条,其中十二条写着"转卖",八条"遣散",剩下十七条全是"染疫身故"。
"十七个大活人,全赶在夏秋两季染疫?"她用朱笔在"染疫"二字上画了个圈,墨迹晕开像团血,"去年小翠入府时,张管家说'陪嫁婢女年满二十五自动脱籍',可这些册子上,有三个二十岁就销户了。¢x?x~s/s\y*q′.·c_o^m,"
"小姐,李嬷嬷来了。"小月掀起门帘,穿青布衫的老嬷嬷佝偻着背跨进来,手里攥着串沉香念珠,"说是您要查奴籍赦令?"
苏若苕把算盘一合,指节敲了敲那叠旧册:"嬷嬷说赦令年久失修,可这几位的转籍文书呢?"她抽出三张空白登记页,"入府有契,脱籍有凭,总不能人没了连张纸都不留吧?"
李嬷嬷的念珠"哗啦"掉在地上,弯腰去捡时脖子上的汗顺着皱纹往下淌:"这...这许是当年管档的小丫头疏忽,老奴...老奴确实没见过这些。"
"疏忽?"廊下突然传来冷硬的男声,张管家穿着玄色首裰跨进来,腰间的象牙牌撞得叮当响,"侯府家规森严,岂容你随意质疑?
当年老夫人掌家时,哪件事不是明明白白?"
苏若苕歪头笑了,活像昨日逗弄顾砚之养的雪团儿:"张管家说的是,所以才要请当年主事之人当面对质。"她指了指李嬷嬷发间的翡翠簪子,"比如十年前管内院账房的周妈妈,如今在庄子上种菊花呢吧?
再比如......"
"若苕。"
熟悉的松香混着风卷进来。
顾砚之站在门口,手里捏着卷泛黄的竹纸,封皮上"陪嫁婢女安置录"六个字是己故侯夫人的笔迹。
他走过来时靴底碾过李嬷嬷的念珠,"这是母亲留下的手录,每位陪嫁的籍贯、年岁、擅长活计都记着。"
苏若苕接过文卷,翻到第三页时眼睛亮了——上面赫然写着:"刘氏,金陵人,十五岁入府,善绣并蒂莲,年满二十五当赐田三亩。"而她手边的旧册里,刘氏的销户记录写着"染疫身故",那年她刚满二十一。
李嬷嬷的膝盖开始打颤,张管家的象牙牌攥得发白。
顾砚之扫了眼两人,声音像浸了冰的玉:"母亲说过,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若有人拿规矩当刀子......"他没说完,目光却在两人脸上转了一圈。
午后的蝉鸣突然哑了。
苏若苕合上安置录,指尖在"赐田三亩"上轻轻一按:"张管家,劳烦你明日请周妈妈回府。
当年的账,总要算清楚。"
深夜,西厢房的烛火跳了三跳。
苏若苕蜷在软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