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的自来水哗哗流下。她发狠地掬起冷水,一遍又一遍地泼在自己脸上,用力揉搓着,仿佛要将那层不属于自己的、名为“林晚意”的油彩彻底洗去。
水珠混着残妆,狼狈地顺着她苍白失色的脸颊滑落,滴在昂贵的米白色套裙前襟,洇开一片深色的、绝望的水痕。
市中心高端私立妇产医院的环境,与市立医院的冰冷消毒水味截然不同。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令人舒缓的香氛气息,柔和的米色系装潢,播放着轻柔的古典音乐。然而,季南星独自坐在候诊区柔软的皮质沙发上,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指尖冰凉,无意识地交叠着放在平坦的小腹上,那份薄薄的、带着打印机余温的检查报告,此刻却像一块烧红的烙铁,沉甸甸地压在她的腿上。
报告单上,那行加粗的黑色铅字清晰得刺眼:“宫内早孕,约6周”。
她怀孕了。
在她以为自己的心己经彻底死寂,只剩下麻木的躯壳之后,这个意外到来的、小小的生命,像一枚投入死水的巨石,在她荒芜的心湖里掀起了滔天巨浪。恐惧、茫然、难以置信……无数情绪翻滚着。可在这片混乱的惊涛骇浪之下,一丝极其微弱、却又无法忽视的暖流,悄然滋生。
这是她的孩子。是她在这个冰冷世界里,唯一真正、彻底属于她的羁绊。一个与她血脉相连的生命。
这个认知,像一道微弱的、却固执的光,穿透了笼罩她己久的厚重阴霾。她甚至能感觉到小腹深处传来一种奇异的、近乎微弱的悸动——或许只是心理作用,却足以让她冰封己久的心裂开一道细小的缝隙。
或许……或许顾清辞……
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就被她自己狠狠掐断。昨夜游乐园冰冷的雨,医院走廊里他面对林晚意时的温柔,还有那句“晚晚不喜欢”……无数画面碎片般闪过。心口传来熟悉的、尖锐的刺痛。
可是……孩子呢?
这个小小的、无辜的生命,有没有可能……成为她灰暗世界里的一线转机?成为一把钥匙,打开顾清辞冰封的心门?哪怕只有一丝丝可能……
这个卑微又炽热的念头一旦升起,就再也无法按捺下去。它像藤蔓一样疯狂滋长,缠绕着她那颗在绝望边缘摇摇欲坠的心。她需要一点力量,一点支撑她走下去的勇气,而这个孩子,这个意外,竟成了她溺水时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季南星猛地站起身,动作有些急促,引得旁边一对等待产检的夫妇投来好奇的目光。她顾不上这些,快步走出医院,招手上了一辆出租车。
“去西郊,云栖山庄。”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车子驶向城西,窗外的景色逐渐从繁华变得清幽。云栖山庄是顾氏开发的高端疗养别墅区,依山傍水,环境极佳。林晚意“身体虚弱,需要静养”,顾清辞便将她安置在了这里。
季南星知道地址,却从未踏足。她站在那扇雕花的黑色铁艺大门外,看着里面绿茵茵的草坪和一栋栋设计雅致的独栋别墅,深吸了一口气。掌心因为紧张而沁出冷汗,她再次捏紧了那张孕检报告单。
她按响了门铃。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每一秒都像在油锅里煎熬。
终于,门开了。站在门内的,却是顾清辞。他似乎刚洗过澡,墨黑的头发还带着湿气,身上穿着一套深灰色的休闲家居服,少了几分商场的凌厉,多了几分居家的随意。然而,当他看到门外站着的季南星时,那点随意的温和瞬间敛去,眉头习惯性地蹙起,眼神带着被打扰的不悦和审视。
“你怎么来了?”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质问的意味,目光扫过她略显苍白的脸,“不是说过,晚晚需要静养?”
他的语气,他的姿态,像一道无形的屏障,清晰地划分着门内门外的两个世界。而她,显然是被排斥在外的那个。
季南星喉咙发紧,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破肋骨。那份报告单在她手中被攥得死紧,纸张边缘几乎要嵌进肉里。她张了张嘴,声音干涩得厉害:“我……我有事找你。”
“什么事不能电话说?”顾清辞的眉头拧得更紧,身体甚至微微侧了一下,挡住了门内更多的视线,下意识地维护着门内的“静养”氛围。+天.禧·小+说¢网* ~已?发*布~最′新+章?节_
就在这时,一个裹挟着无尽娇弱与委屈的声音,带着令人心碎的哽咽,从顾清辞身后传来:
“清辞哥……我好怕……刚才……刚才外面好像有救护车的声音……呜……是不是……是不是又有人……”
季南星的心猛地一沉。
顾清辞几乎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