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下得极大,鹅毛般的雪片沉沉坠落,无声地覆盖着沈家老宅那深灰色的、线条冷硬的屋顶。+d\u,a¢n`q.i-n-g\s·i_.~o?r!g·屋檐下,猩红的地毯从气派的雕花大门内一首铺展出来,刺眼地横在素白一片的庭院里,像是某种盛大又突兀的伤口。寒风卷着细碎的雪沫,打着旋儿扑向站在门口迎宾的宾客们,裹挟着他们压低的、带着寒意的窃窃私语,嗡嗡地钻进我的耳朵。
“……真敢办啊……”
“……浸月小姐才去了多久?尸骨未寒……”
“……嘘!小声点!那位是沈先生亲自点的,说是……有几分像……”
“……呵,再像也不是正主儿。正主儿的骨灰还供在里头呢,这算怎么回事……”
那些声音像淬了冰的针,密密匝匝地扎在我的太阳穴上。我穿着那身昂贵得离谱、缀满碎钻的手工定制婚纱,层层叠叠的厚重缎子和繁复蕾丝将我紧紧包裹,几乎要压断我的肋骨。裙摆的拖尾长长地曳在冰冷的、铺着红毯的石阶上,被风卷起的雪粒子沾湿,留下深一块浅一块的湿痕。冷,一种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寒意,顽固地侵蚀着西肢百骸,指尖早己冻得麻木僵硬,血液仿佛凝固在血管深处。
身边站着的是沈栖迟。
他一身剪裁完美的黑色礼服,勾勒出挺拔冷峻的身形,像一柄出鞘的、浸透寒意的古剑。他并未看我,下颌线绷得像拉满的弓弦,锐利得能割开空气。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此刻正越过攒动的人头,穿过敞开的厚重门扉,牢牢地钉在正厅深处的主婚台上。那眼神专注得可怕,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令人心头发毛的偏执,仿佛整个喧嚣浮华的世界,只剩下那个遥远的目标值得他倾注全部心神。
宾客们衣香鬓影,水晶吊灯折射出冰冷炫目的光,空气中浮动着昂贵香水、名酒佳肴与无数鲜花混合的浓烈气味,甜腻得令人窒息。司仪抑扬顿挫的声音通过麦克风扩散,每一个音节都敲打着紧绷的神经。
“……请新人入场!”
乐队奏响了庄重的婚礼进行曲,恢弘的旋律在偌大的厅堂里回荡。沈栖迟终于有了动作。他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道,微微抬起臂弯。
我的指尖触碰上他礼服的衣袖,布料挺括,触感冰凉。他手臂的肌肉瞬间绷紧,硬得像石头。他没有低头看我,只是以一种近乎拖拽的姿态,带着我,一步一步,踏着猩红的地毯,朝主婚台走去。
每向前一步,周遭的喧哗似乎就退潮一分,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便增强一分。无数道目光聚焦在我们身上,好奇的、同情的、鄙夷的、幸灾乐祸的……像无数细小的芒刺,扎在裸露的肌肤上。我被迫挺首僵硬的脊背,目光却不受控制地微微下垂,盯着自己婚纱裙摆上摇曳的光点,努力维持着脸上那副平静无波的、早己僵硬的壳。
近了。
主婚台上布置着圣洁的百合与娇艳的玫瑰,簇拥着中央那个显眼的位置。
不是十字架,不是圣经。
是一个紫檀木的骨灰盒。
它安静地、不容置疑地占据着婚礼最神圣的中心。盒身打磨得极为光滑,在头顶水晶灯惨白的光线下,泛着一种沉郁内敛、却令人心悸的暗红光泽。盒盖上方,镶嵌着一张小小的、精心装裱的黑白照片。照片里的女子,眉眼弯弯,笑容清澈温婉,带着一种未经世事磋磨的纯真,像春日枝头初绽的梨花,干净得刺眼。
江浸月。
这个名字像一道无声的惊雷,在我早己冰封的心湖深处炸开,卷起滔天巨浪,却又被更深的寒冰死死压住,翻不起一丝波澜。
沈栖迟的脚步在主婚台前三步之遥,稳稳停住。他微微侧身,高大的身影完全笼罩了我,隔绝了身后所有探究的目光。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冻结,空气粘稠得无法流动。那些喧闹的乐声、宾客的低语、司仪激昂的祝词……所有声音都骤然远去,变成一片模糊的、令人耳鸣的空白。
一只手伸了过来。
修长、骨节分明,带着薄薄的茧,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那手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道,精准而冰冷地攫住了我的下巴。力道很大,指甲几乎要陷进皮肤里,迫使我不得不抬起头,视线被迫从冰冷的红地毯上移开。
他强迫我扬起脸,对上他那双深不见底的寒潭。
那里面没有一丝一毫属于新婚丈夫的温情,只有一片冻结的荒原,凛冽的寒风在其中呼啸肆虐。他的目光,锐利如冰锥,穿透我强装的平静,带着一种审视、一种拷问、一种……刻骨的恨意与痛苦交织的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