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如天河倾覆,狠狠砸在京城黑沉的屋瓦上,碎裂成万千浑浊的水花,又被更狂暴的雨鞭抽打着,汇成湍急的污流,沿着陡峭的屋檐奔涌而下。\5′4^看+书/ ¨无*错-内^容?夜己深得化不开,唯独镇北侯府西北角那间偏僻小院的后窗,透出一线微弱昏黄的光,像溺毙前最后一口挣扎的气息,被无边的黑暗和滂沱的雨声死死扼住喉咙。
窗棂被粗鲁地推开半扇,冰冷的雨水裹挟着初春刺骨的寒意,立刻灌了进来。一只骨节分明、却沾着污泥和暗沉血迹的手死死扒在湿透的窗沿上,青筋虬结,指节因用力而泛出惨白。紧接着,一个沉重的黑影被半拖半拽地塞了进来,“咚”地一声闷响,砸在冰冷的地面上,溅起一片泥水。
“快!接住他!”窗外压低的嘶吼声被雨幕撕扯得断断续续,带着亡命般的焦灼。
屋内,一个单薄的身影猛地扑到窗边。是个约莫十六七岁的少女,身上一件洗得发白、看不出原色的旧袄,此刻也被雨水洇湿了大片。她脸色苍白得惊人,嘴唇抿成一条毫无血色的细线,唯有那双眼睛,在摇曳的烛火下亮得骇人,像沉在寒潭底的两颗黑曜石,里面翻涌着巨大的惊惧和一种近乎孤注一掷的决绝。她叫云湄。
她伸出同样纤细却用力的手,死死抓住地上那人的肩膀,拼尽全力往里拖拽。那是个高大的年轻男子,浑身湿透,玄色的衣袍被雨水和血浸得沉甸甸,贴在身上,勾勒出精悍却了无生气的轮廓。一张脸被散乱濡湿的黑发半掩着,惨白如纸,嘴唇乌青,胸口处一个狰狞的伤口还在汩汩冒着血水,混着雨水在地板上迅速洇开一片刺目的红。他是镇北侯府的世子,沈烬。
“他……他怎么样?”窗外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云湄的手指颤抖着探向沈烬颈侧,那脉搏微弱得如同寒风中即将熄灭的残烛,每一次跳动都间隔得令人窒息。“还有气!”她哑声回应,声音绷紧得像随时会断裂的弦。
窗外的人似乎松了口气,紧接着是更急促的催促:“云姑娘,求你了!只有你能救世子!不能再耽搁了!他中的是‘蚀骨’,拖下去神仙难救!”
蚀骨!云湄的心猛地一沉,像被一只冰冷的铁手攥住,狠狠捏紧。那毒的名字如同毒蛇的信子,舔舐过她每一根神经。她当然知道,那是北狄秘传的剧毒,霸道无比,见血封喉不过是寻常,更要命的是它能蚀骨融筋,让中毒者在无尽的痛苦中化作一滩血水。沈烬能撑到现在,己是强弩之末。
她猛地抬头,目光掠过窗外那张同样被雨水和恐惧冲刷得模糊的脸,最终死死钉在墙角那张破旧的小几上。上面,孤零零地放着一个物件。
那是一只琉璃盏。曾经或许是流光溢彩的珍品,如今却残破不堪,只剩下小半只碗壁和歪斜的底座,断裂处犬牙交错,折射着昏暗烛光的碎片边缘,闪烁着冰冷而尖锐的光。像是某种冥冥中的昭示,又像一把悬在她头顶的利刃。
“药……”云湄的声音低得几乎被雨声吞没,带着一种奇异的空洞,“去拿……药!快!”她急促地报出几味药材的名字,都是些极其冷僻、甚至带着几分邪性的东西,寻常药铺绝不会有。
窗外的人愣了一瞬,随即反应过来,只留下一句“等着!”,身影便迅速消失在狂暴的雨幕中,脚步声仓皇远去。
破败的小屋内,只剩下昏死的沈烬和浑身湿透、抖个不停的云湄。烛火被窗隙灌入的风拉扯得疯狂摇曳,在墙壁上投下两个巨大而扭曲的影子,如同濒死的困兽在挣扎。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雨声和沈烬越来越微弱的气息中,被无限拉长、碾碎。云湄跪坐在冰冷湿黏的地上,紧紧抱着自己湿冷的双臂,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作响。蚀骨的毒,正在一分一秒地侵蚀沈烬的生命,也像冰冷的毒蛇缠绕上她的心脏。恐惧如同这无边的夜雨,冰冷刺骨,无孔不入。救他?她凭什么?凭她这个寄居在侯府最偏僻角落、无人问津的孤女?凭她身体里流淌的那点……见不得光的东西?
她猛地闭上眼,脑海中却清晰地浮现出那只残破的琉璃盏。那是她仅存的、关于那个雪夜的一点模糊念想。冰凉的碎片触感仿佛还留在指尖。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一炷香,也许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窗外终于再次传来响动。一个沉甸甸的油纸包被塞了进来,带着浓烈的、混杂着泥土腥气和奇异药草的味道。
“药!云姑娘,都在这了!”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喘息,“拜托了!世子……全拜托你了!”
云湄一把抓过那湿漉漉的油纸包,手指抖得几乎解不开那系得死紧的结。她粗暴地撕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