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的车夫和摊贩见惯了来自世界各地的海员和旅客花出的各国钱币,毫不奇怪,对于英镑这种全球硬通货更是欢迎之至,比收到他们自己国家的里拉还要开心。
从海边进城的一路上,先是看到矗立在海湾旁的蛋堡和新堡斑驳的石墙与中世纪塔楼构成天际线的主体。随后是一些仿文艺复兴风格的联排公寓,还能看见沃梅罗山上刚建成五年、向富人区输送自来水的铸铁水塔,然后进入了老城区。
平民区四层楼的外墙涂料剥落,露出底层的黄赭石色,铁艺阳台摆满陶罐罗勒,晾晒的鳀鱼干在风中摇晃如风铃。其街道宽度仅容两三人并行,两侧巴洛克建筑外墙上挂满晾晒的衣物,工匠作坊的敲打声与商贩叫卖声此起彼伏。平民表决广场的保罗圣芳济教堂穹顶在晨光中泛着浅金色,但廊柱上的鸟粪痕迹揭示清洁工的罢工已持续一周。劳工们则聚集在广场等待临时工作,用夸张的手势和方言交谈,延续了当地人“用手说话”的传统。公共喷泉旁,平民在排队打水。
马车停到了那不勒斯最负盛名的酒店维苏威大酒店门前。这是一座新文艺复兴风格的五层楼,白色外墙配以拱形长窗和铸铁雕花阳台,屋顶设有观景露台。入口处为大理石阶梯,两侧立有古典女神雕像,门廊悬挂煤气灯。该酒店建于 1882年,由瑞士酒店集团塞萨尔·里茨,巴黎丽兹酒店创始人之一,参与设计,专为吸引欧洲贵族、富商和艺术家而建。它位于那不勒斯海滨黄金地段,紧邻蛋堡,坐拥维苏威火山与第勒尼安海的壮丽景色,被誉为“地中海的珍珠”。嗯,哪里不对,紧邻蛋堡?王月生此时哪里还不明白,自己中了古往今来、古今中外的车夫共同的套路:他被司机绕道了。
穿着金边制服、戴白手套的门童将王月生引进大堂,这里铺设着威尼斯马赛克地砖,天花板上绘有天使与海神主题的湿壁画,水晶吊灯由穆拉诺岛玻璃工坊定制。办完入住手续后,行李员陪同王月生乘坐当时罕见的液压电梯到了楼上套房,墙面覆盖丝绸壁布,家具为路易十六风格,配备黄铜浴缸。行李员介绍客房内有电铃可以召唤侍者,电报室提供通讯服务可以联系欧洲各大城市,楼下有海滨长廊供宾客漫步私人码头,还可乘坐酒店专属蒸汽游艇“维苏威号”游览卡普里岛。至于花园里的音乐沙龙,每晚由那不勒斯交响乐团演奏歌剧选段,威尔第曾在此即兴指挥《茶花女》序曲。王月生付了小费,在房间里简单洗漱了一下,就下到楼下的“sala pompeiana”餐厅。
这个餐厅以庞贝古城风格装饰,采用马赛克镶嵌壁画、大理石长桌,搭配使用英国wedgwood骨瓷餐盘与意大利murano玻璃杯,银质刀叉刻有酒店徽章。上午的阳光透过拱形窗洒入,客人可眺望蛋堡与那不勒斯湾的晨雾。王月生选择了在露台用餐,以享受那不勒斯海湾的壮丽景色。
单点的早餐很快上了桌,饮料是产自西西里岛12月正当季的鲜榨血橙汁,玻璃杯边缘饰以薄荷叶;主食是米兰特色圣诞面包盘配马斯卡彭奶酪蘸酱。虽为圣诞传统,但12月初已开始供应,其实所谓的主食也是王月生两世的中国人习俗。冷盘是手切帕尔马火腿,24个月熟成,薄如蝉翼。热菜是呼应餐厅壁画主题的填入了洋蓟心、松子与乳清干酪的庞贝式煎蛋卷。汤品是用托斯卡纳栗子粉熬制、浇西西里野蜂蜜的栗子燕麦粥。甜品是庞贝风格蜂蜜蛋糕,号称灵感来自古罗马食谱,以杏仁、葡萄干与月桂蜜烘制。
按惯例,王月生要了一份当地报纸看了起来。这次没有人在旁边需要分享,但他还是习惯性地提取了主要内容:
英国外交部表示“无意干涉非洲之角事务”,意大利政府试图通过外交途径与埃塞俄比亚皇帝孟尼利克二世重启谈判的努力受挫。评论员抨击迪·鲁迪尼政府“软弱无能”,要求恢复殖民扩张政策;
克里特岛基督徒与奥斯曼驻军冲突加剧,希腊派遣军舰“乔治一世号”示威。欧洲列强呼吁召开国际会议,担忧巴尔干火药桶被引爆;
法国远征军宣布控制西非廷巴克图,威胁意大利对利比亚的潜在利益;
西西里首府巴勒莫数千民众袭击市政厅,抗议面粉价格上涨。军队开枪镇压致5死20伤,反对党指责政府“用子弹代替面包”;
社会党领袖菲利普·图拉蒂谴责资本家“以工人鲜血润滑机器”,宣布12月10日为全国哀悼日,米兰、热那亚工会响应罢工号召;
教皇利奥十三世发布通谕,谴责意大利统一纪念日(3月17日)为“渎神节日”,要求天主教徒拒绝参与相关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