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鼓包,大气儿都不敢喘。空气像是冻成了冰疙瘩,又沉又冷,那股子混合着血腥、骚臭、还有三姑奶身上突然冒出来的、一股子更阴更邪的腐烂气儿,吸一口都像是往肺里灌冰碴子。
“三……三姑奶?”爹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他半跪在三姑奶旁边,伸出去的手悬在半空,想碰碰她的脸,又怕惊动了那玩意儿。他那张黑脸膛,这会儿灰败得像蒙了层霜,眼里的血丝红得吓人。
三姑奶没应声。她就那么直挺挺地靠着本家婶子,眼睛还睁着,浑浊的眼珠子像是蒙了层灰,直勾勾地瞪着惨白的月亮,嘴唇微微张着,一丝气儿都没了。只有脖子上那个鼓包,还在一下,一下,缓慢而有力地搏动着。那节奏,像颗不属于她的、冰冷的心脏。
“栓柱爹……”根叔的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在磨,“这……这咋整啊?三姑奶她……”后面的话他咽了回去,谁都知道啥意思。
爹猛地抬起头,那双熬得通红的眼睛扫过众人,最后落在我脸上。那眼神复杂得像一团乱麻,有惊惧,有绝望,但深处,还有一丝被逼到绝境的、狼一样的凶光。“柱子!”他声音哑得厉害,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去!回屯子!把……把郭大先生请来!快去!跑着去!”
郭大先生!
这三个字像道闪电,劈开了我脑子里那团乱麻!
郭大先生,那是我们靠山屯,不,是整个靠山坳这一片儿,年纪最大、辈分最老的老萨满!住在屯子最西头,紧挨着老林子深处“黑瞎子沟”那片禁地的窝棚里。他有多老?屯子里最老的老寿星,见了他也得恭恭敬敬叫一声“老神仙”!平日里根本不出门,屯子里红白喜事、驱邪避秽,除非是天塌下来的大事,否则绝不敢轻易去惊动他。爹说过,郭大先生年轻时候走过大林子,见过真正的“大仙儿”,身上带着“老堂口”,是能跟山神爷说话的活神仙!可这些年,他早就封了山,不再管事了,窝棚外面常年挂着红布条和铜铃铛,就是告诉那些邪祟,也告诉屯里人——莫扰清净!
现在,爹让我去请郭大先生!这是真到了山穷水尽、要请真神救命的时候了!
“爹!我……”我喉咙发紧,脑子里全是三姑奶脖子上那个蠕动的包,还有洞里小石头那双空眼窝。
“快去!”爹猛地一声吼,像炸雷,震得我浑身一哆嗦,“骑上骡子!用鞭子抽!用最快的脚程!告诉郭大先生,是‘黄仙索命’,三姑奶……三姑奶也着了道!求他老人家救命!”爹的声音到最后,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哀求。
我不敢再耽搁!一股寒气裹着巨大的恐惧和莫名的责任,顶得我后脊梁发麻。我猛地转身,拔腿就往屯子里跑!两条腿像是灌了风,跑得飞快,踩在冻硬的土路上“咚咚”直响,把身后那片死寂的恐怖和老槐树下绝望的目光,都远远甩开。
屯子里静得吓人,家家户户窗户都黑着,连狗都缩在窝里不敢露头,只有我狂奔的脚步声在空荡荡的土路上回荡,撞在土墙上又弹回来,显得格外刺耳。我冲进自家院子,解开拴在牲口棚里那头最健壮的黑骡子,翻身就往上爬。骡子被我粗鲁的动作惊得打了个响鼻,我顾不上安抚,抄起挂在棚柱上的赶车鞭子,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抽在骡子屁股上!
“驾!驾!快跑!”
鞭梢炸开一声脆响!黑骡子吃痛,“咴儿”地一声长嘶,撒开四蹄就冲了出去!夜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生疼。我死死趴在骡子背上,搂着它的脖子,耳边是呼呼的风声和骡子狂奔时沉重的喘息。屯子里的土房子飞快地向后倒退,很快就冲出了屯口,沿着一条被牲口踩出来的、通往西边老林子深处的小道,一头扎进了更浓的黑暗里。
越往西跑,林子越密。惨白的月光被层层叠叠的枯树枝切割得支离破碎,在地上投下鬼爪般的影子。风穿过枯死的林子,发出“呜呜”的怪响,像无数冤魂在哭嚎。小道两边全是黑黢黢的、张牙舞爪的树影,仿佛随时会扑出来。那股子若有若无的黄皮子骚臭味,好像又飘了过来,缠绕在鼻尖,挥之不去。
黑骡子跑得口吐白沫,我也顾不上了,只知道不停地用鞭子抽打,催促它更快些。脑子里乱糟糟的,一会儿是小石头空洞的眼窝,一会儿是三姑奶脖子上那蠕动的包,一会儿又是爹那双绝望又带着最后一丝希望的眼睛。
不知道跑了多久,骡子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呼哧带喘。前面小道的尽头,出现了一片更加浓密、更加阴森的老林子,那就是传说中的“黑瞎子沟”边缘了。而在林子边缘,紧挨着一片陡峭的山崖壁,影影绰绰地看到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