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地上那摊狼藉,眼中没有丝毫温度,只有一种处理掉障碍后的漠然。他转身,玄色的披风在夜风中划出一道冷硬的弧线,带着亲兵,迈着沉稳的步伐,踏过那滩尚未凝固的暗红血泊,头也不回地向外走去。锃亮的战靴踏在血污上,发出轻微的粘腻声响,每一步都如同踩在婉娘早已破碎的心上。
沉重的朱漆大门在他身后缓缓合拢,隔绝了外面深沉无边的夜色,也仿佛隔绝了苏婉娘最后一丝生的气息。院子里的火光跳动着,映照着苏有财劫后余生般谄媚的笑脸,映照着家丁们麻木而凶悍的面孔,映照着婆子们如释重负的神情。
只有婉娘,被两个婆子半拖半架着,像一具失去牵引的木偶,双脚无力地拖在地上。她的目光,死死地钉在庭院中央那片被鲜血浸透的青石板上,钉在那团模糊的、曾经是她全部希望和光亮的“东西”上。郭从逊的一只手无力地摊开在冰冷的地面,手指微微蜷曲,似乎还在徒劳地想抓住些什么。
就在那摊刺目的暗红边缘,一点微弱的光,刺破了浓重的血腥,落入了婉娘死寂的眼底。那是一枚小小的、沾染了点点血污的玉佩。青玉质地,并不名贵,雕刻着简单的祥云纹样——那是去年上元灯节,她偷偷在街角小摊买下,又悄悄塞给他的定情信物。他一直贴身戴着。
一股巨大的、近乎痉挛的悲恸猛地攫住了婉娘!她用尽残存的力气,猛地挣脱了婆子的搀扶,踉跄着扑倒在地,不顾一切地伸出手,抓向那枚沾血的玉佩!冰凉的玉质入手,上面还残留着一丝他身体的余温,那粘腻的血污,却像烙铁一样烫伤了她的指尖,烫穿了她的灵魂。
婆子们惊呼着再次扑上来拉扯她。婉娘死死攥着那枚玉佩,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几乎要嵌进肉里。她不再哭喊,不再挣扎,只是将握着玉佩的手,连同那份冰冷粘腻的触感和深入骨髓的绝望,一起死死地按在自己剧烈起伏的胸口。仿佛要将这唯一的、染血的念想,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苏有财厌恶地看了一眼地上失魂落魄的女儿,对着管家和婆子不耐烦地挥挥手:“还不快把这丢人现眼的东西弄回房去!锁起来!看紧了!再出半点岔子,我要你们的命!”他嫌恶地扫了一眼地上的血污和尸体,又对家丁吩咐道:“把这腌臜东西拖出去,找个乱葬岗扔了!手脚利索点!晦气!”
家丁们应了一声,如同拖拽一袋沉重的垃圾,粗暴地抓起郭从逊早已冰冷的脚踝,毫不费力地将他软塌塌的身体拖离那片血泊。头颅无力地磕碰在冰冷粗糙的青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咚、咚”声,在死寂的夜里格外瘆人。拖曳的痕迹在青石板上留下一道长长的、粘稠的暗红印记,蜿蜒着,如同一条丑陋的伤疤,从庭院中央一直延伸到那扇吞噬了所有光明的后门。
婉娘被两个婆子粗暴地架起,双脚离地,身体软得没有一丝力气,像个破败的玩偶。她的头无力地垂着,散乱的发丝遮住了惨白的脸。只有那只紧握成拳、死死按在胸口的手,还在微微地颤抖着,指缝间,一点冰冷的、染血的玉光,微弱地透出来。
她的目光,空洞地追随着地上那道长长的、被拖曳出的血痕,看着它一点点延伸,一点点变淡,最终消失在黑暗的后门之外。那“咚、咚”的磕碰声,如同地狱的丧钟,一声声,敲碎了她对这个世间最后一点残存的念想。
夜色浓稠如墨,沉甸甸地压在汾州城苏家小院的上空。连最后几颗挣扎的寒星也被厚重的云翳彻底吞噬,只有檐角几盏孤零零的白灯笼,在呜咽的夜风中摇曳,投下惨淡昏黄的光晕,如同为谁点起的引魂灯。
婉娘被粗暴地丢回她冰冷的闺房。门在身后“哐当”一声巨响,落了锁,沉重的铁栓滑动声如同宣告她彻底沦为囚徒。她瘫软在冰冷的地砖上,身体筛糠般抖着,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作响。不是因为这春夜的寒,而是从骨头缝里、从灵魂深处透出来的冷。那种冷,足以冻结血液,凝固心跳。
眼前挥之不去的,是那片被火把映照得刺眼的暗红,是棍棒落下时沉闷的“噗噗”声,是骨头碎裂的清晰脆响…最终,定格在郭从逊那双彻底失去光彩、凝固着无尽痛楚和茫然的灰白色眼眸。那最后望向她的眼神,像一把烧红的烙铁,深深地、永远地烫在了她的灵魂深处。
“嗬…”一声压抑的、如同破风箱般的抽泣终于从喉咙深处挤了出来。她蜷缩起身子,紧紧抱住自己,指甲深深掐入手臂的皮肉,试图用身体的疼痛来压过那撕心裂肺、足以让人发疯的绝望。然而,那灵魂被生生撕裂的剧痛,岂是区区皮肉之苦能够比拟?它如同无形的巨蟒,缠绕着她,绞紧她,让她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沫的腥甜。
门外传来婆子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