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深潭般沉静,透过半开的支摘窗,投向不远处洛河河滩上那片喧嚣之地。那里临时围起了简陋的草席棚子,几个穿着皂衣的衙役神色紧张地守着入口,隐约可见里面人影晃动,正是停放“笑面尸”的临时验尸棚。河滩上聚集了不少胆大的闲人,探头探脑,又被衙役呼喝着驱赶,议论声、惊呼声嗡嗡地随风飘来,夹杂着“幽冥索命”、“厉鬼笑面”之类的惊悚字眼。“大人,这‘笑面尸’的传言,听着就邪性得很。” 坐在狄仁杰对面的李元芳压低声音,英挺的眉宇间锁着一丝警惕。他一身利落的青布短打,腰杆挺得笔首,看似随意地坐着,实则全身肌肉都处在一种蓄势待发的状态,眼角的余光如同无形的蛛网,时刻扫视着楼梯口、临桌乃至窗外每一个可能带来威胁的角度。他的右手自然地垂在桌下,距离暗藏在靴筒里的短刃仅有一寸之遥。狄仁杰缓缓啜了一口粗茶,苦涩的滋味在舌尖蔓延。他放下茶碗,指节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笃笃的轻响,目光依旧锁着那片河滩:“鬼神之说,自古有之,然多起于人心之惑、目力之穷。元芳,你听这满城风雨,皆是恐惧催生之妄言。真正的答案……”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而肯定,“往往藏在那看似最不可能的地方。”
茶肆里人声渐杂。邻桌几个行商模样的汉子正唾沫横飞地议论着,声音虽压着,却清晰地传了过来:
“……听说了吗?昨儿个夜里,西城老赵头起夜,亲眼瞧见一个白影子飘过他家墙头,脸上就挂着那种笑!吓得他当场就瘫了!”“可不是!我婆娘今早去南市买米,听卖香烛的王婆子说,这是百年前淹死在洛河里的冤魂积怨成煞,专挑阳气弱的时辰出来索命!眉心那红点,就是被鬼指头点过,勾了魂去的记号!”
“哎哟,那可如何是好?这洛阳城还能住人吗?”
“官府?哼!” 一个声音带着浓浓的不屑和嘲讽,“刺史大老爷正焦头烂额呢!女皇震怒,限期破案,可这无头无尾的鬼案子,他拿什么破?我看啊,悬!”
李元芳的眉头拧得更紧,放在桌下的手微微握拳。′w·a_n\z~h?e*n.g-s¨h`u?.′n/e¨t.狄仁杰却面色如常,只是那双深邃眼眸中的探究之色更浓了。他微微侧耳,将这些荒诞不经却又在民间极具煽动力的流言一一收入耳中。这时,一个头戴破毡帽、脸上有道显眼刀疤的汉子端着茶碗凑到了那几个行商旁边,声音沙哑地插话:“几位老哥,你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这‘笑面尸’可不止是索命那么简单……” 他故意卖了个关子,吊足了旁人胃口,才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道,“我听城南‘赛半仙’说,这眉心红点,是‘幽冥引路香’燃尽所留!专引生魂离体,献祭给河底的‘千面罗刹’!这洛河……怕是要成修罗场了!”
此言一出,邻桌几人脸色煞白,倒吸冷气。狄仁杰端着茶碗的手微微一顿,眼角的余光扫过那个刀疤脸汉子,只见对方说完便若无其事地坐回自己角落的位置,低头喝茶,毡帽压得很低。李元芳也注意到了此人,眼神锐利如鹰隼,无声地向狄仁杰递了个询问的眼色。狄仁杰几不可察地微微摇头,示意稍安勿躁。
恰在此时,河滩草棚那边传来一阵小小的骚动。一个身穿皂衣的仵作匆匆跑出棚子,对着守在门口的班头急急说了几句什么,班头脸色一变,立刻挥手招来两个衙役,三人急匆匆地朝着府衙方向奔去,神色慌张。
狄仁杰放下茶碗,目光沉静:“时机到了,元芳,随我去看看这‘幽冥引路香’,究竟引向何方。”河滩上临时搭起的草棚内,光线昏暗浑浊,混杂着浓重的河泥腥气、尸体的腐败气息以及生石灰刺鼻的味道。五具尸体并排躺在简陋的门板上,盖着发黄的草席。曾泰得到消息,正满头大汗地亲自坐镇,脸色比死人好看不了多少,对着几个束手无策的老仵作大发雷霆:“废物!都是一群废物!验了半天,就验出个‘死因不明’?!女皇的期限是纸糊的吗?!本官的脑袋还要不要了?!”
就在这时,狄仁杰带着李元芳,由一名狄府亲信家仆引着,悄然从侧后方进入了草棚。那家仆显然与曾泰的心腹熟识,低语几句。心腹衙役看到狄仁杰,先是一惊,随即如见救星,急忙凑到暴怒的曾泰耳边低语。曾泰猛地回头,看到狄仁杰那熟悉而沉静的面容,脸上的暴怒瞬间凝固,随即化为难以置信的狂喜,如同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浮木。他几乎是踉跄着抢步上前,声音带着哭腔,就要大礼参拜:“恩师!您……您老人家……”
“曾大人!” 狄仁杰眼疾手快,一把托住曾泰的手臂,声音沉稳有力,压得很低,“老夫闲游至此,闻听河滩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