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责裁剪各色小纸条,用狼毫小楷在上面写字。
他写得很慢,字迹端正,偶尔停笔思考,咬着笔杆的模样带着几分少年稚气。
“...”张胜知看着自己歪歪扭扭、针距忽大忽小的缝合线,有些挫败。
“张念!我这小荷包都快缝完了,你字条写完没啊!”
“催什么催,不许催。”
张念随口怼了一句,笔下不停,
“‘倒立绕暖阁三圈’、‘闭眼用飞镖射中移动的苹果核’、‘一口气喝光一壶酒’...”
他念着写好的内容,嘴角开始不受控制的慢慢上扬,
“还有‘给族长梳个冲天辫’、‘学公鸡打鸣’...嗯,‘亲一下门口的石狮子’也可以。”
张念越写越兴奋。
张九日听得嘴角抽搐,
“张念,你写的这些...会死人的吧?”
“怕什么?”张念满不在乎,“都是自己人,谁还玩不起?再说了,”
“生生说了,完成字条上的内容,他就给我们发红包。”
张胜知静静的听他俩叽叽喳喳,只是唇角微弯,露出一个清浅却意味深长的笑容。
他就知道,这么缺德的主意肯定跟他老板有关系。
被几个人心心念念的龚玉生现在正和张小官他们在一起。
一张宽大的长案临窗而设,窗外是沉沉的夜色和零星的飞雪。
案上铺着厚厚一层裁好的大红色洒金宣纸,旁边散落着数把银剪子,还有几个装着金粉、银粉和浆糊的小碟。
张小官,张家的现任族长,此刻正坐在这案前如临大敌。
他脱去了象征族长身份的繁复外袍,只穿着一身深青色的家常棉袍,袖口挽起,露出一截线条流畅的小臂。
他手里捏着一把小巧的剪子,眉头微蹙,全神贯注地盯着指间叠了几折的红纸。
剪尖小心翼翼地沿着心中勾勒的线条移动,动作带着一种与身份不符的僵硬和迟疑。
他剪得很慢,每一次下手都感觉挺要命的。
终于,他屏住呼吸,剪下了关键的一刀。
小心翼翼地展开。
一只...胖得几乎看不出脖子、翅膀短小得可怜、尾巴更是首接消失了的“肥啾”?
大概是个鸟吧,颤巍巍地出现在红纸上。
线条歪歪扭扭,比例严重失调,与其说是喜鹊,不如说是个长了羽毛的肉球。
张小官盯着自己的“杰作”,抿着嘴不说话。
其实还是挺好看的对吧?这鸟长的还挺像鸟的。
“噗...”
旁边传来一声极轻的笑,像羽毛拂过心尖。
张小官抬眼望去。
龚玉生就坐在他斜对面的位置,他也换了一身素色的棉袍,几缕碎发垂落颊边,眉眼都抑制不住的弯起。
他面前也铺着红纸,指间同样捏着一把银剪。
然而他的动作却行云流水,剪尖在红纸上游走,仿佛那繁复精美的图案早己烙印在他心中,此刻不过是信手拈来。
他剪的也是一只喜鹊。
转瞬之间,一只体态轻盈、羽翼丰满的喜鹊便在他指间诞生。
剪完最后一刀,他轻轻吹了一口气,展开对着烛光欣赏了一下,似乎还算满意。
这才抬眼看向张小官,眼底漾着浅浅的笑意,方才那声轻笑显然源自于此。
张小官沉默的看了一眼那只喜鹊,默默地将自己的那只折了折,塞进袖袋深处。
“折起来做什么,咱俩换。”龚玉生不容置喙的交换了两个剪纸,将那小肥啾展开看了又看。
张小官眼底燃起一丝亮光,他就知道,他剪的还是不错...
“噗哈哈哈哈哈哈...”
麻了。
他木着一张脸重新拿起一张红纸,这次选了稍微简单些的莲花图案。
深吸一口气,神情比面对最棘手的家族事务时还要凝重几分。
坐在龚玉生旁边的是张胜远。
此刻,他正用一支极细的狼毫笔,蘸了金粉,在龚玉生刚剪好的另外一幅喜鹊登梅窗花上,勾勒花蕊、点染鸟喙。
他的动作轻柔而专注,金色的粉末在烛光下闪烁着细碎的光芒,映的平日里冷硬的轮廓都柔软了几分。
“生生的手很巧,”张胜远轻声赞叹,“是我见过剪的最好的。”
龚玉生只是微微一笑,笑的矜持极了。
然后就是真正的炫技,剪刀在他手中仿佛有了生命,快得令人眼花缭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