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出租屋更加狭小、破旧，却意外地收拾得干净整洁的小屋。

屋内光线昏暗，弥漫着老人身上特有的、混合着药味和灰尘的气息。家具都是老旧的款式，却擦得一尘不染。老人颤巍巍地去倒水。

陆承舟的目光随意地扫过墙壁。忽然，他的视线如同被磁石吸引，死死地钉在了靠窗那张老旧五斗柜的上方——

那里挂着一个朴素的木质相框。

相框里，是一张有些褪色的彩色照片。

照片上，背景似乎是一个破旧但温馨的小院。一个头发花白、笑容慈祥的老人坐在一张藤椅上。

而他的怀里，亲昵地搂着一个看起来只有十一二岁的男孩。

男孩有着一头柔软的棕色头发，皮肤白皙，微微低着头，似乎有些害羞，但那双看向镜头的杏眼里，盛满了清澈的、带着一丝怯懦却无比依赖的光芒。嘴角微微抿着，似乎想笑又不敢笑。

那张脸…那张脸！

陆承舟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了。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停止了跳动！

是温言！

照片上的男孩，正是那个在绝望中被他亲手抛弃、被乱棍打死在冰冷教室里的温言！

那个会无声地比划、会为他挡下致命一击、会在被全世界背叛时流下滚烫泪水、最后在绝望中强行逆转鬼化只为了“变回人样”的温言！

现实与噩梦的壁垒在这一刻轰然崩塌。

那被他用绝对理性和冰冷算计强行压抑在记忆废墟下的画面——温言空洞睁着的眼睛、身下蔓延的鲜血、皮肤下蠕动过的诅咒文字、以及最后那深入骨髓的悲伤绝望的眼神——如同狂暴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

他僵立在原地，如同被施了定身咒，脸色在昏暗的光线下变得惨白如纸。

狐狸眼中那层坚冰般的平静彻底碎裂，只剩下难以置信的惊涛骇浪和无边无际的、冰冷的悔恨。

老人端着两杯热气腾腾、飘着劣质茶叶沫子的水转过身，看到陆承舟僵首地站在那里，目光死死盯着墙上的照片。

老人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恍惚，随即露出更加慈祥的笑容，将一杯水递过去：

“小伙子，看什么呢？那是我家小言…唉，这孩子…命苦啊…”

陆承舟机械地接过那杯滚烫的茶水，杯中的热气模糊了他的视线，也模糊了照片上温言那双清澈的、带着怯懦和依赖的杏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