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看到一些细小的黑色晶体正沿着血管末梢向更深处的骨骼和脏器蔓延,如同剧毒的冰晶在冻结生命。
“深度结晶化。神经束已被完全侵蚀取代。”凯撒的声音如同手术刀般冰冷锋利,每一个字都在陈述一个冷酷的生物学事实,“突变已不可逆,侵入脑干及脊椎神经中枢。没救了。”他松开手,少年那截被剖开的异化手臂无力地垂落,黑色的结晶血管在幽蓝粒子刀光的映照下,闪烁着绝望的光泽。
路明非的目光从少年手臂上那令人作呕的结晶血管移开,落回角落。
少年似乎耗尽了最后的力量,停止了挣扎。身体间歇性地抽搐着,喉咙里只剩下微弱的气流声,竖瞳里狂暴的兽性被一种更深沉、更原始的痛苦所覆盖,那是对自身存在形态的彻底混乱和绝望。
涎水和黑色的粘液混合着,在他身下积成一滩小小的、散发着甜腻恶臭的污迹。
熔金的瞳孔深处,最后一丝属于人类的情绪波动也彻底熄灭,只剩下深不见底的冰冷渊面。路明非向前踏出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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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撒默契地向后撤开半步,让出空间。他握着狄克推多的手垂在身侧,目光复杂地扫过角落里的少年,随即又落在路明非挺拔而决绝的背影上。那背影里透出一种沉重的、不容置疑的威仪。
路明非在少年身前站定,微微俯身。他没有再看那双痛苦的竖瞳,只是伸出了右手。
他的动作很慢,带着一种近乎仪式感的沉重。手掌覆盖上少年那滚烫、布满细密鳞片的额头。指尖传来的触感冰冷而坚硬,鳞片粗糙地刮过皮肤。
少年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喉咙里发出一声极其细微的、如同叹息般的嘶声,那对浑浊的竖瞳微微转动,最后一丝微弱的光,似乎想聚焦在路明非的脸上,却终究无力,缓缓散开。
路明非熔金色的眼瞳深处,仿佛有亿万星辰瞬间坍缩、重组,最终归于一片绝对寂静的虚无。
没有声音,没有光芒。
一股超越物理层面理解的、绝对的“抹除”之力,如同投入水面的石子所激起的涟漪,无声无息地扩散开来。
这股力量并非毁灭,而是精准地作用于构成少年存在的每一个基本粒子,瞬间瓦解了所有支撑其存在的分子键与生命信息。
少年的身体如同被抽走了所有时间的水分和色彩,从接触路明非手掌的额头开始,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瞬间失去所有光泽和生机,变成一种死寂的、毫无生命感的灰白。
灰白色迅速蔓延,覆盖了青灰的鳞片,覆盖了扭曲的面容,覆盖了断裂的肢体。紧接着,这具灰白色的躯壳如同风化了亿万年的脆弱岩石,无声无息地崩解、坍塌,化作一堆极其细腻的、不含任何水分的灰烬。
一阵微弱的气流从车壳缝隙吹入,卷起几缕灰烬,打着旋儿飘散开来,最终混入孟买达拉维垃圾场那无处不在的、饱含尘埃与腐臭的空气里,再无踪迹。
路明非缓缓收回手,指尖仿佛还残留着那冰冷鳞片和灰烬的触感。他低头看着自己空无一物的掌心,然后五指慢慢收拢,仿佛要将那虚无的灰烬彻底碾碎。
“安息。”他低语,声音轻得如同叹息,却带着斩断一切宿命纠缠的决然力量。
凯撒沉默地看着那堆灰烬消散的地方,冰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最终化为一片深沉的冰冷。
他收起了刀,重新站直身体,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周围的环境,确认刚才的动静没有引来不必要的注意。
车壳外,达拉维贫民窟的喧嚣依旧,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只是这巨大垃圾场里一个微不足道的尘埃落定。
路明非碾碎了指间并不存在的灰烬,熔金的瞳孔望向车壳外,穿透层层叠叠的贫民窟棚屋和堆积如山的垃圾,仿佛看到了更远的地方。
远处,隐隐约约传来了富有节奏的鼓点和模糊的人声合唱——那是城市某些区域提前开始的洒红节彩排,欢庆的浪潮正在预热,裹挟着致命的彩色粉末,涌向千家万户。
“该烧掉病灶了。”路明非的声音不高,却像淬火的钢铁,斩钉截铁地敲在凯撒的心上。他转身,没有再看那堆灰烬一眼,迈步走向车壳外昏暗的光线。他的背影在狭窄的垃圾通道中显得异常挺拔,每一步都沉稳如山,带着一种洞悉黑暗、必将终结黑暗的领袖威仪。
凯撒深吸了一口污浊的空气,紧随其后。两人再次汇入达拉维庞大而混乱的血脉深处,向着更黑暗、也更接近真相的核心,义无反顾地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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