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首门外,几道深长僻陋的巷子像大地丑陋的伤疤,在1959年的仲夏夜里沉默着。-m¢a-n′k?a.n?s?h-u^.`c/o,m′白日里尚能看出是些破败倾颓、门户洞开的废弃西合院骨架,到了这后半夜,便彻底融入了粘稠的黑暗,成了影影绰绰的鬼魅巢穴。李瑞拉高了脸上那个洗得发白的大口罩,只露出一双沉静得近乎冰冷的眼睛,目光扫过巷口——北边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窄口子,像怪兽的咽喉,南边和东边则连着几处豁口,钻出去就是荒草蔓生的河滩地,正是脱身的好去处。
“倒是个好地方。”李瑞心中暗赞了一句这黑市选址的精明。白天他来踩过点,这地形早己烂熟于心,此刻走在其中,只觉得每一处阴影、每一道断墙都透着股天然的掩护气息。
巷口蹲着个黑影,缩着脖子,像块不起眼的石头。见李瑞走近,那“石头”动了动,闷闷的声音透出来:“买,还是卖?”
“买。”李瑞的声音隔着口罩,有些模糊。
“一毛。”黑影伸出手。
李瑞没言语,拿出一张一毛钱纸币,递了过去。黑影的手飞快缩回黑暗里,再无动静。李瑞侧身,滑进了这“鬼市”的咽喉。
巷子比预想的略宽些。两边地上,稀稀拉拉地蹲着或站着些人影,彼此都默契地隔开丈许距离,像黑暗里浮出的孤岛。每个“岛”前,都摆着些千奇百怪的物事,借着些微弱的月光或摊主自备、用破布小心遮掩住的豆大油灯光芒,勉强能看清轮廓。有卖旧家具的,几条腿长短不一的凳子,一张瘸了腿的破八仙桌;有卖铁器的,几把厚背砍柴刀,刀刃在昏暗中闪着冷硬的光;李瑞的目光甚至在一个摊位上凝固了一瞬——那里赫然并排放着三支枪管幽深的老式步枪,枪托磨损得厉害,透着一股子硝烟和血腥混杂的陈腐气息。摊主裹着破棉袄,帽檐压得极低,只露出胡子拉碴的下巴,像一尊沉默的石像。空气里弥漫着灰尘、铁锈、劣质烟草和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紧张气味。
李瑞的脚步放得更慢,像一只无声的狸猫在阴影里移动。他锐利如鹰隼的目光扫过每一个摊位,心底却微微下沉——没有一个卖粮食的,更别说油腥荤腥了。那些同人文里主角动辄在黑市成百上千斤出货的“盛况”,果然只是臆想。他六识经过红果淬炼,早己超凡脱俗,此刻心神凝聚,感官更是提升到极致。刚走进这巷子不过几十步,至少有三道隐晦的目光,如同冰冷的蛛丝,从不同的方位悄然黏在了他的背上。一道来自巷口附近那堆破砖烂瓦的阴影里,带着审视;一道来自斜对面一个卖旧书报的摊主身后,那目光阴鸷而贪婪;还有一道,则飘忽不定,似乎来自更高处,或许是某处半塌的墙头后面,透着一种冰冷的、居高临下的监视意味。
三道目光,绝非一路人。是黑吃黑的鬣狗?还是…某方面的暗哨?李瑞心头雪亮,自己初来乍到,若真以为能在此地翻云覆雨,那才是取死之道。好在他本就不打算靠这黑市发财,空间里金山银海,米粮成山,他缺的,是能入眼的“东西”,是安全可靠的渠道。一个念头在他脑中成型:长期观察,精准跟踪,首接上门!这黑市,或许并非古董流通的主脉。
他不再刻意回避那些目光,反而像最寻常的买家,踱着步子,目光在那些破铜烂铁、旧衣烂衫上流连。果然,那两个卖旧书报兼杂项的摊位引起了他的注意。摊主都是中年汉子,眼神飘忽,透着一股子油滑。
李瑞在一个摊位前蹲下,翻检着地上散乱堆放的“古物”。他拿起一个青花小碟,指尖在釉面上轻轻划过,感受着那粗粝的质地和过于鲜亮的贼光,随手放下。又掂起一枚锈迹斑斑的铜钱,对着摊主那盏小油灯的光瞅了瞅,包浆浮在表面,字口软绵无力。摊主堆着笑:“爷们儿,好眼力!这可是正经‘大观通宝’,北宋徽宗皇帝的……”
李瑞懒得拆穿,目光落在一个角落。那里扔着个不起眼的鼻烟壶,壶身是普通的料器,但内壁上,用极细的毛笔绘着几竿墨竹,寥寥数笔,却颇有几分清瘦风骨。壶口处还有一点不易察觉的磕碰小伤。他拿起来,入手微凉,对着光细看内画:“这个呢?”
“嗨,小玩意儿,您要喜欢,给个五块钱拿走!”摊主随口报价。
李瑞指尖摩挲着那点小磕碰,感受着内画竹叶的笔触力道,点点头:“行。”干脆地付了钱,将鼻烟壶揣进怀里口袋深处。
在另一个摊位上,他的目光被几册线装书吸引。书页泛黄,边角磨损得厉害,封面题签早己模糊不清。他小心地拿起一册,翻开,纸张是上好的棉连纸,韧性犹存。上面的字迹是端正的馆阁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