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铎严一愣,抬眸看她。
段皇后不过十五六岁,脸上稚气未脱,甚至还有几分婴儿肥。她英气十足端坐马上,一身红衣似火。
此时虽是暮春,可深山老林里依旧寒气逼人。
段皇后小脸微红,眼神切切望向沈铎严。大概从小练武的原因,看上去并没有寻常女儿家畏寒的苍白之态。
那双眸,英气之中两分薄怒,既有涉世未深的天真,眼底又暗藏着一丝失望之后的沧桑。
沈铎严心下一沉,不知段皇后找他所为何事,想来必定棘手。于是,把伯思交给得易,命他们到一旁等候。
段皇后打马往前,走到一处矮崖前停下。
沈铎严跟了过去,离她三四尺的距离停了下来。
“皇后娘娘,有什么事您不妨直说。”沈铎严声音低沉首先开口。虽然现如今就他们两个人,但他本是一个严谨的人,称呼礼数,一丝不敢逾越。
“现在就咱们两个,你也不用叫我‘皇后娘娘’,我这个皇后,当与不当,有什么差别?!”段皇后一张口,便语气不善。
沈铎严一听,没有接话,默默看向远方。如果只是吐槽万岁爷的家事,那沈铎严当真不想掺和。
段家兵权在握,现如今即便段皇后不得宠,皇上也不敢把她怎样。怜贵妃和娄昭仪如想固宠,想要在朝中发展各自家族的势力,他沈铎严便是她们最想争夺的那个人。
现如今那两方,已然都向他抛出了橄榄枝。沈铎严与他们素来没什么交集,周旋一二,也没什么负罪感。倒是段家,如果也参与其中,倒让他有些为难。
沈铎严不禁蹙眉。
“当年,铎严哥哥第一次上我家时,站在我家厅前,跟我祖父说的话,不知你现在是否还记得?”段皇后目视前方,幽幽开口。
沈铎严被她问得有些发懵。大概是十年前的事儿了,猛然被问起,懵懂恍若隔世一般。
他低声笑了笑,说道:“经年糗事,提这个做什么?”
没想到,段皇后猛然扭头看他,双目微寒,厉声质问道:“铎严哥哥竟然说那是经年糗事?”
沈铎严被她的语气吓了一跳,皱眉看向前方虚空,说道:“时日已久,只怕是想不起来了。”
段皇后眸色一黯,转头看向前方,幽幽说道:“既然铎严哥哥想不起来,那么我把我记着的,说给你听。当年铎严哥哥不过十五六岁,如我现在这般大。那日凌冬初雪,天色阴冷,你站在我祖父面前,义正辞严说道,大丈夫自当到沙场建功立业,躲在锦绣堆里贪图富贵,整日里筹谋些吃什么,喝什么,穿什么,戴什么,又有何乐趣!
你说你祖父——先祖皇帝,他老人家一生戎马天下,才打下这万里江山。因着这江山,他浑身上下伤痕累累,四个儿子早亡三个,均战死沙场。这江山于沈家来说,乃是用生命和鲜血换来的,着实不易。
你说你父亲——陵王殿下,十二三岁时便跟着先祖皇帝征战沙场,虽只活了二十多载,却在马背上度过了大半生。
你说你要像他们一样,到沙场上去建功立业,保家卫国,守一方安宁。只有那样,才算是一个真正的男子汉。而非躲在后方,只知吃喝玩乐的蛀虫。”
沈铎严听她一字一句说来,心头一热。那些曾经的豪迈,曾经的少年热血,好像昨日云烟,随着时间推移,早已消散在生命里,不见踪迹。
没成想,却被她记到如今。当时,她不过是一个小姑娘,比现在的彩之大不了多少。懵懂无知,依偎在段太尉的怀里撒娇。
沈铎严颇有些感慨,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在心头蔓延。
静默片刻,他复又问道:“皇后娘娘找我,单纯只是怀旧吗?”
段皇后目视前方,默了片刻,长叹一口气,问道:“铎严哥哥以为,万岁爷他,算是一个明君吗?”
明君?
段皇后的思维跳跃太多,又把沈铎严问得愣住了。在他二十多年的人生历程中,段太尉算是一盏指路明灯。可是,段太尉素来只教他忠君爱国,恪尽职守,却从来没有告诉他,先皇和当今天子,算不算明君。
段太尉说过,名正言顺继承大统,端坐到那一方龙椅上,便是天之骄子。臣子就应当遵循君臣之义,恪守臣子的本分,忠君爱国,不可逾越。
明君不明君的,他从未考虑过。
沈铎严轻笑,抬眸看段皇后,劝道:“如若只因万岁爷偏宠娄昭仪的事儿,你心里有气和委屈,不妨今日一股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