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朝一听,不由露出一个鄙夷的神色。
鹿脯珍贵,可不是穷苦人家能买得起的。
他斜眼瞧一下那老汉,浑身上下的穿戴也不过值几文钱而已。
他又怎么会有两包鹿脯?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朱朝心里认定,脸上的不耐烦又加重了几分。
“你说你被劫了两包鹿脯?那你倒细说说,那鹿脯几斤几两,价值几何?”
朱朝轻飘飘甩出几句话。
师爷在一旁说道:“你最好一字一句给我家老爷说清楚,但凡说错一个字,便是藐视王法,戏弄朝廷命官。依照律法,可是要被仗责二十刑棍的。”
师爷说得咬牙切齿。在他心里也同样断定,眼前这老汉的说辞定是假的。
活命都艰难的穷人,怎么配拥有鹿脯?
老汉强打起精神,哆嗦着说道:“小的名叫张松林,家住城外张家铺,种地为生。今年秋天,正值壮年的儿子出了意外,伤了腰,瘫痪在床上不能动了......”
“谁让你在这讲故事了?说重点。”师爷不耐烦地催道。
“是,是,老爷容禀。小老儿一家日子艰难,听人说贩鹿脯是个稳赚不赔的行当,只是辛苦些。小老儿不怕苦,便东拼西凑,筹措了几十两银子,跟人去到涿郡贩鹿脯回来卖。
这才是第一遭买卖,没想到却出了事儿。不光鹿脯没贩着,还把借邻居的毛驴一并丢了。
求青天大老爷替小民做主,帮着抓到歹人,寻回鹿脯和毛驴。要不,要不,小老儿一家五口的性命,只怕也不保了。”
张老汉说得恳切,一张风霜印刻的沟壑脸颊上,早已经斑斑点点数条泪痕。
朱朝侧身坐在案桌后,轻飘飘撇了撇嘴,问道:“那贼人姓甚名谁,你可知道?”
张老汉摇头,“他只说是城东人士,姓李,其他的便没有再说了。如果他是惯犯歹人,必然是不敢以真名示人的,所以这个李字,便也不能够确定。”
朱朝瞪老汉一眼,又问道:“那他是男是女,是高是矮呀?”
张老汉一听,忙哆嗦着站起身,照着自己的身高,往头顶比划了几下,说道:“男~~男的,大约二三十岁,身高的话,应该有七尺多点,老汉我刚刚到他鼻梁处。”
“那贼人长什么眉眼?”
张老汉摇头,“天气冷,他戴着帽子,围着嘴脸,只露出两只眼睛。老汉我,没看清楚。”
“不知叫什么,不知哪里人士,也不知长什么样?你这是一问三不知啊。”
朱朝上下打量一番老汉,皱起了眉头。
“青天大老爷,小老儿句句实话,不敢有一丝一毫隐瞒。”
猛然间,惊天一声脆响,朱朝把惊堂木狠狠地拍在桌上。
众人皆吓得一激灵。
张老汉颤颤巍巍,又跪在了地上。
冬日清晨的太阳,如集市上刚刚出炉的胡饼,散发着白气,挂在梧桐树梢上。
淡黄色的阳光,懒洋洋爬到府衙大堂的门槛上。“啪”的一声过后,仿佛也被吓到,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朱朝狠厉斥责:“一问三不知,这案子也不用再审了,分明就是你老汉杜撰出来的故事。伸冤是假,借此哭穷想要博取同情是真。
这等目无王法,戏耍朝廷命官的泼皮无赖,老爷我见得多了。来人,拖到门外,重打二十刑棍,以儆效尤。”
话毕,从签筒里抽出一枚令签,便欲扔下去。
他视线扫过门外,一高一矮两个人,正站在门边静静地看着他。
高的那个不用问,一城之主,沈铎严。
矮的那个跟沈铎严眉眼几分相像,一双墨瞳如星辰一般闪耀。
朱朝眼睛一转,忙迎了上去。
“陵王殿下,早安啊。您今儿怎么这么早?”他小心翼翼赔着笑脸。
沈铎严点点头,严肃不语。
朱朝碰了个软钉子,很不甘心,转头看一眼旁边的伯思,套近乎道:“这位,想必就是沈公子吧。不知是大公子,还是二公子?都长这么高了,可真是一个帅小伙了。”
朱朝满脸笑容盯着伯思,一副和善的长者模样。
“府尹好,我是沈伯思,家中行大。”
伯思拱手行礼,客气有加,小奶音脆生生的。
他又说道:“刚才随父亲路过,见到府尹大人正在断案,便旁听了一会儿,希望没有打扰到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