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铎严扭头看去,只见一白袍小将,手提一杆长枪,稳坐于马上。
不是旁人,正是周奇。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周奇此举是什么意思。
“这便要走吗?”
周奇一双冷眸定定望着沈铎严,薄唇紧抿,透出一股少年的多愁和悲伤。
“夏家容不下我,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连告别也没有吗?”
沈铎严一听这话,有些想笑,事情到了这步田地,难道还要开一个欢送会嘛?
他耐着性子解释道:“虽然此番匆忙,但我自认不曾有所亏欠,一不曾挑起争端,让西洲兵士自相残杀;二为每人创收二十两,也算一点薄礼。”
沈铎严眼神平静无波,劝周奇道:“我劝你好自为之,不要贸然相信敌众我寡,单凭一腔热血便可扭转局面的神话。话本子里的那些英雄故事,多是骗人的。”
话已至此,无需多言。沈铎严扭头便要离开。
周奇见状却慌了神,紧追两步,高喊道:“我的话还没说完。”
赵山一夹马腹,拦在周奇面前,一副知心大哥规劝误入歧途小弟的语气,说道:“我们爷把话已经说得够清楚了,你小子是聪明人,要识时务。”
谁知,周奇不领情,反而瞪赵山一眼,手中长枪挽一枪花,抬手抱拳,冲沈铎严喊道:“所以,不能带我走吗?”
带他走?拐卖人口?
赵山惊得瞪大了眼,扭头去看沈铎严。
沈铎严紧锁眉头,又惊又喜又为难,“我把你带走,后续如何,你想过吗?”
“我想好了呀。上次你说要收我为徒的,师傅去哪里,徒弟自然要跟去哪里。你上战场,我为前锋;你入朝堂,我做侍卫;你解甲归田,我为你看家护院,挑水浇田。反正,这辈子,我跟定你了。”
周奇态度坚决,仰着脸,脸上是九头牛也拉不回来的倔强。
“咳咳,这怎么还赖上了?”
赵山憋着笑,调侃道:“既然表了忠心,再不让这小子跟着,有点说不过去哈?爷为人最是仁义,无端招惹了情债,得负责哈。”
其他人一听,立马哄笑起来。
沈铎严脸色微沉,瞪赵山一眼。
赵山自知失言,不敢再说笑,讪笑两声,低头扭向别处。
“带你走不难,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跟我走之后,你父母会落入什么处境?
周老将军本受排挤,如果有人把此事拿出来大做文章,说你投敌,说你叛国,他们以后面临的又是什么?”
这是很现实的问题。
少年热血,自由逐梦,可是那些记挂你的人,如若无端受了牵连,在梦想和亲情之间,又该如何选择?
沈铎严如今有了家室,考虑问题须得全面。
“你放心,我已安排好一切。”
周奇不无得意说道:“夏家军前几日游说时,曾答应可以退伍还乡。现在我就是一平头百姓,去了哪里,投奔了谁,又有什么关系。
但是,提前说好,他日你若与西洲两军对垒时,我可是要保持中立的。忠义不能两全,还请你理解。”
“我觉得可以。”
赵山举手表态,“我看这小子有勇有谋,是个可造之材。”
众人纷纷附和声援。
周奇听了,神色逐渐骄傲起来,一双大眼睛亮晶晶紧盯着沈铎严,含笑等着他的答复。
沈铎严轻叹口气,无奈说道:“今日条件所限,拜师茶改日再敬吧。”
周奇青春飞扬的面庞,立时笑成了一朵花,脆生生答道:“嘚嘞,一切都听师父的安排。”
沈铎严看周奇调皮的样子,心下也松快了不少,调转马头,往前行去。
周奇乐滋滋跟了上去,赵山贼头贼脑凑近了打趣道:“小伙子,今日所做之事,可别后悔。”
周奇见他依旧怀疑自己,忙抬手发誓,“今日之事,都是我深思熟虑思考过的,绝不后悔。”
“那就好。今天既然认了师父,以后便比我们矮上一辈儿了,来,叫一声‘叔叔’听听,日后逢年过节,我也好给你备上一个大红包。”
“就是,叫叔叔,我也给你红包。”
欺负小孩儿,占人便宜?一群大男人以此为乐,纷纷打趣周奇。
周奇气不过,龇牙咧嘴吓唬众人。
“打狗还得看主人呢,欺负周奇,也不看看他师父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