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已至此,魏长晏否认还是承认,意义已经不大,裴氏认定了是他,他的嫌疑也最大。
悻悻要离开的时候,一根手臂粗的树须从水光镜中伸出,冲着魏长晏劈头抽去,砰一声闷响,他连人带鹿栽倒在地,重重呕出几口鲜血,面色惨白如纸。
“家主!”
随行供奉一拥而上,牢牢挡在魏长晏四周,如临大敌地拔出佩剑和法器,生怕槐祖再来一击。
魏长晏知道躲避无用,奋力出声分辩:
“裴太爷过世,是他的命数到了,跟我……没关系!”
“是没太大关系,你这老匹夫意在渔色,不为杀人,美妾到手了,也就罢了,还提携帮衬过裴府几回,若非如此,刚才你就死在树须之下了!”
槐祖的树须一击得手,却没有立刻缩回去,缓缓伸向裴府大门。
明明只是一根无感无识的树须,却明显能察觉它的雀跃。
裴煜自吹用“金山银海”堆出来的防护符阵,树须须臾穿透,堪堪伸到秦佑安身前的时候,水光镜蓦然关闭。
空中滚落一条十丈长的树须,骨碌碌伸缩颤动,仿佛活物。
裴煜喜孜孜地捡起,隔空朝水光镜消失的方向拱手行礼:
“后辈子孙裴煜,多谢老祖厚赐仙苗!”
裴氏的族徽便是一株老槐,族人身份标志是一枚槐佩,散落七十二洲的裴氏嫡支旁支,都以拥有一棵“裴槐”为荣。
火羽裴府今日得到十丈树须,假以时日,就能长成一棵巍峨参天的裴槐,荫庇子孙。
杜小草站在一旁,直觉槐祖那根树须是奔着她而来,被裴宗主眼疾手快切断了。
秦佑安比她还要吃惊,他一直盯着水光镜,在镜面合拢的瞬间,槐祖葱郁巍峨如山峦的树冠上,涌出层层叠叠的紫色花荚,一瞬盛开,璀璨生辉。
只是打了魏长晏一树鞭,至于亢奋得满树花开?
吕文昭也察觉到了,从玉石狮子背上滑下来,走到秦佑安旁边,啧啧惊叹:
“那棵老槐真霸气,有它撑着一天,河东裴氏就能逍遥一天。”
秦佑安不以为然:“槐是老槐,看它幻化出来的面容却是少年人,据说心性也很跳脱,时常任性,跟裴宗主闹脾气。”
“脾气是挺古怪,刚才它那根树须,好像是冲着你来的,怎么招惹它了?”
“……”
两人兀自闲聊,裴煜却从防护符阵中走了出来,看也不看瘫软在地的魏长晏,直奔中间的一顶秋香色马车,装饰精致,略显小巧,一望而知是闺阁座驾。
“魏小姐,令尊重伤倒地,你稳稳坐在马车里,这要传扬出去,是说你明哲保身呢,还是忤逆不孝呢?”
车中窸窸窣窣片刻,轿帘拉开,露出一张惊惶的面容。
不是魏紫,是她的侍女,容颜娇俏,满脸是泪,啜泣着说小姐晕过去了。
“小姐最是孝顺的,看到老爷被抽得吐血,哪里受得了?她娇养闺阁,从没见过这么血淋淋的场面……”
杜小草补刀:“魏小姐见过的,就去年这个时候,她的两个贴身侍婢,素梅和浅杏,一起死在了她眼前,血把她的绣鞋都淹了,魏小姐也没有晕厥,这回只是看人吐血,就晕得不省人事,可见关心则乱,孝顺得很呢。”
她甚少针对人,魏紫除外。
不说她在焦溪村各种挑衅暗算,只说认亲宴上,她挑拨朱颜,怂恿魏晶,惹出好大一场风波,若非她机警,又有小巨爻襄助,早就闺誉蒙尘。
裴煜更不信魏紫会晕,从兽囊中取出一条小青蛇扔进车厢。
冷腻腻地蛇躯刚爬上魏紫的脚面,就吓得她嗷一声坐起,不敢再装晕了。
裴煜勾勾手,把小蛇召回,讥诮地看着她:
“魏小姐,令尊触怒槐祖,身受重伤,你不过去看看吗?”
魏紫无奈,讪讪地下了马车。
魏长晏却已经缓过来,挣扎着站起身,再也不提接裴惠的事,立刻就要返回江洲。
魏紫左右为难。
她这趟跟着过来,一肚子的不得已,本意是走个过场,到头来还是被推到风口浪尖上。
裴惠离开江洲的时候,母女俩闭门商议过,觉得“归宁”利大于弊。
对裴惠来说,她已年过三旬,争不过新入府的小侍妾,在江洲魏府就是个透明人,拿了遣妾书归宁,不用再受正室夫人的闲气。
对魏紫来说,她即将嫁给白石粼,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