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小草来万叶城之后,在酒楼中就不止一次听人说起这种流言,信与不信的人都有。
她是不信的那一拨,忽然会有这般疑问,是因为小老头动辄冒出来的“老子”。
天地君亲师,师尊和父亲差不多能划上等号,但极少有谁的师尊会自称“老子”,杜小草随口一问,就问出一个尴尬的寂寞。
流水般端上来的酒菜缓解了气氛,一叶圣君仿佛忘了之前的议题,专心吃酒夹菜,细嚼慢咽,悠然自得。
黑岬没有说话,面对这位师尊,他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彼此重叠的寥寥无几。
一叶圣君筷子如飞,喝酒没够,一坛接着一坛,万幸搬家公子的窖藏够丰,否则还不够呢。
这搬家公子也是妙人,虽然肉疼祖上留下的美酒,面上却慷慨大方,站在小老头身后,主动替他拍开泥封。
一叶圣君斜睨他:“小家伙,有前途啊。”
“能得圣君庇佑,前途自然是有的。”
“油嘴滑舌。”
一大桌好菜,几乎被一叶圣君一人吃干抹净,杜小草怀疑,他那么小的小身板,怎么容得下那么多的酒菜,搬家公子始终满脸是笑,没有让仆婢动手,自己亲自收拾残羹冷炙,又丝帕把石桌抹得干干净净,沏茶端上来。
一叶圣君斜睨一眼木杆一样杵着的黑岬,冷嗤:“傻了还是哑了?见到我这师尊就这么摆脸色?”
“没有,我见到师尊很开心。”
干巴巴毫无说服力的言语,配上他不耐的表情,让恭维话毫无说服力。
一叶圣君呸他:“觉得烦就滚蛋,以为老子稀罕来看你?”
“不烦。”
“什么时候成家?”
一叶圣君话锋一转,噎得黑岬不吭声了。
“挑挑拣拣浪费功夫,我看身边这个小丫头就不错,你考虑一下,提亲什么的你不用担心,我去跟云澜老祖说。”
“不必,无意,等我有了意中人,再劳烦师尊。”
“别不好意思嘛,你都一大把年纪了,该成亲了。”
“成亲看缘分,我年纪虽然不小了,比师尊你年轻了一大截,师尊你何时给我找个师娘?”
“滚!”
黑岬被踹得飞去天边,许久才飞回来,左脚已经跛了。
暴躁圣君,惹不得,一言不合就乱扔徒弟。
哪怕人飞回来了,还受了伤,也没见他有什么慈爱关怀,随手一抓,隔空把人抓了起来,挂在一旁的廊柱上暴晒。
杜小草看得蹙眉,走过去想要把人放下来,被一叶圣君拦住了:“小丫头,看来你也很喜欢他嘛,敢冒着忤逆我的风险去救他。”
“他是我的朋友,我岂能坐视他受苦?”
“我懂,放心吧,他没事,我在帮他压制内伤,他受了很重的伤,你道行浅没看出来,再不好好调理他得落下病根了。”
一叶圣君说得郑重,杜小草半信半疑,她跟黑岬同行这么久,真没看出他受了“很重的内伤”。
她抬头看向廊柱上的黑岬,发现他嘴角沁出黑血,周身窍穴中隐约还有药草的香气,这是服药太多留下后遗症,丹药虽然可以疗伤,不对症,或者短期内服食的太多,就会在窍穴中积淀,影响修为。
“治疗”的过程很漫长,杜小草紧张兮兮地盯着,一叶圣君却没事人似的,翘着脚坐在石凳上,跟杜小草闲聊。
“小丫头,别看这小子对我爱答不理,当年那是上赶着拜我为师。”
杜小草呵呵:“圣君名声显赫,拜入你门下就注定飞黄腾达,前程远大,谁不上赶着拜师啊?”
“没错,但当时想要收他为徒的圣君不止我一个,好几个呢,名声比我跟显赫,他就认定了我。”
杜小草还是不服气:“你是他的——”
“不是!没有!别胡说!当时我根本不知道他是谁,他也不知道我是……只知道我是一叶圣君。”
一叶圣君说得笃定,杜小草一个字都不信,一叶圣君的名声都是恶名,有其它选择的情况下,黑岬干嘛非要拜一个恶名昭著的小老头做师尊?
杜小草想不明白,抬头看廊柱上挂着的黑岬,黑岬闷声分辩:
“没有,我从未缠着他拜师,是他缠着我要一定要收我为徒。”
“他缠着你,你就答应了?”
“不是,后来才拜师的。”
“一直不肯,后来为何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