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郑凡拿了硕士学位后立即来报到。所长郭之远对郑凡说,“我被你的才华横溢和极具侵略性的霸气征服了,坦率地说,你这样的人才到这来工作,委屈你了。”郑凡想起在上海所遭遇的冷落,他发自内心地感慨着,“所长,被当做人才的感觉真好!哪还有委屈?”
郑凡在网上对“难民收容所”没说来庐阳应聘,只是说要来庐阳看她,“难民收容所”很激动,说要陪他一起在庐阳找工作。郑凡说我只是来看看你,并没有打算让你陪我去找工作,“难民收容所”说那我们打的赌还算不算数,郑凡说算数。“难民收容所”说,那好吧,我等你见光!
郑凡在庐阳三天里并没见“难民收容所”,也没见在庐阳工作的大学同学,他甚至连网吧都没进,一是他要全神贯注地应对考试,不能分心;二是他不知道能不能被录用,心里没底;三是怕跟网友见光死。与其见光死,还不如就活在对方的想象里。第三天宣布被录用后,郑凡一激动,当场决定直奔家乐福超市给“难民收容所”一个惊喜,可就在他问好了庐阳家乐福地址和公交线路并已经上了公交车的时候,他犹豫了,他想起了老豹和小凯的警告,“难民收容所”是虚拟的,就连“难民收容所”的性别都是虚拟的,只要相信同窗三年的哥们不会害他,此时他就不该去跟网友见面,既然信誓旦旦打过赌,就不能不讲信用,见面就得兑现他们下的赌注,庐阳的工作定下了,可庐阳的女网友哪能说娶就娶了呢?就在公交车即将关门的一刹那,郑凡跳下车来,他默默地走到马路对面坐上了去火车站的公交,当晚就回到了学校。
郑凡当年考上大学时父亲奖励给他一个塑料箱子,由于塑料老化,离开上海前郑凡塞书的时候塞裂了,劣质塑料箱开裂就意味着彻底报废,所以郑凡是扛着一个蛇皮口袋来庐阳报到的,他的蛇皮口袋里塞满了古代文学和现代梦想。
下了车,天已经黑了,庐阳跟上海比就像蚍蜉撼树,就像幼儿园孩子跟泰森站在拳击台上过招,在去投奔大学同学的路上,郑凡发现庐阳的灯火虽一路活蹦乱跳地灿烂着,但少了上海的浓艳和嚣张,直到此刻,他都没觉得自己已是庐阳人了,有那么一个短暂的瞬间,他甚至怀疑自己是来旅游的,而不是来工作的。所有的纠结缘于他还没想好是否应该跟“难民收容所”见面。
在庐阳的大学同班同学只有舒怀和黄杉,晚上他们为郑凡接风。
如今研究生都活得举步维艰,形形色色的本科生泛滥成灾,当然不可能好到哪儿去。舒怀和黄杉这两个哥们约好了似的,一律混得不如意。舒怀在一家经常被银行上门逼债的民办中学教书,每月工资扣除房贷,两块多钱一包的劣质香烟都抽不起,黄杉在一家发行量极其糟糕的行业小报当记者,平时靠写一点花团锦簇的吹捧报道能捞到一些茶叶烟酒之类的小外块,按他的话说,“弱势媒体,一点尊严都没有。”
舒怀能在三环边住上两室一厅的房子,全仗着他父亲在乡下一个废弃的砖窑里违规生产鞭炮赚了钱交了首付,而黄杉连房子都没有,所以为郑凡接风只能窝在舒怀的小客厅里,舒怀买了一大堆卤菜,黄杉拎了两瓶别人送的酒,舒怀女朋友悦悦下班还抱回来一个西瓜,应该说,一开始接风的气氛还是相当轻松愉快的,舒怀说郑凡研究生毕业能回到庐阳来跟我们一起喝酒足见同学之间的感情固若金汤,黄杉说郑凡在大上海看够了“一江春水向东流”后居然还跟我们混在一起足见这研究生读了等于没读。郑凡说他在庐阳找了一个女友,大家都笑了起来,说既然为了女友屈尊庐阳,来庐阳的第一天,不去找女友报到,却跑到同学屋里来报到了,哪有这种逻辑。黄杉继续调侃着,“上海不是一个培养‘重友轻色’的城市”。舒怀的女友悦悦善解人意地说,“我觉得郑凡是一个超越了你们想象力的男人,所以他出现在女友缺席的地方,太正常不过了。”黄杉被揶揄得难以忍受,就说,“悦悦,你不带这么捧人的!”
一开始,大家嘻嘻哈哈说得挺开心挺正常的,可一瓶烈酒下肚,三个酒量都很有限的同窗说起眼下尴尬的境遇和看不到希望的未来,想到下不起馆子的窘迫人生,话就说得越来越不靠谱了。
舒怀红着眼对郑凡说,“信不信?我揣着氰化钾,去滇缅边境,狠狠地干上一票,干成了一辈子花天酒地,逮到,当场咽下氰化钾,省得审来审去的还得被枪崩了。”
郑凡说,“那我就去当缉毒警,逮到你,悄悄地把你给放了。”
黄杉给每人杯里倒满酒,摇摇晃晃地从一堆鸡鸭骨头中站起来,“你们说的都是醉话,干不成的。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