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离一套房子究竟还有多远,他算不出距离,也许是距离太远。韦丽从来不准他在计算中过日子,郑凡不跟韦丽争执,因为他知道,别人买房子是被老婆和女友逼的,而他想买房子却是被自己逼的,有点作茧自缚、自掘坟墓的意思,只有郑凡知道,他之所以到现在还处于隐婚状态,因为他无法以城中村老苟家四处漏风的出租屋向同事、父母、岳父母去解释一桩既成事实的婚姻,他也想过我行我素,可当他的命运和一个女孩连在一起了的时候,他就不是为自己一个人活着了。所谓人生的责任,在活给自己看的同时,还要活给别人看。
中秋节的天气真好,秋风一起,阳光就没有了夏天的凶狠,铺在头顶上的感觉又柔又软。郑凡韦丽和舒怀悦悦结伴骑自行车到郊外的青庐山野炊,他们约好了在青庐山吃烧烤、尝月饼、喝啤酒、赏明月,好久没聚在一起了。黄杉走后,悦悦似乎也不再那么抗拒同学聚会了,悦悦甚至拿黄杉来教育舒怀,“男人就得有点血性!”
庐阳地处江淮平原,方圆不足两平方公里、海拔不到二百米的青庐山在这里就像喜马拉雅山一样鹤立鸡群,庐阳人在二百米海拔的震撼中寻找山的感觉,这对山区长大的郑凡来说,有点滑稽,可当初在商讨中秋出行时韦丽和悦悦却兴致高涨意见高度一致,“要去就去青庐山!”既然两个女孩都决定了,郑凡和舒怀只有服从的义务,没有反对的权利。
自行车在凉爽的天气里如行云流水,十八公里的路程,不到一个小时就到了,他们选定了青庐山南山坡一处野炊烧烤点,铺开塑料布,放上自己带来的石榴和葡萄还有玉米棒,服务生为他们点着木炭烤炉,木炭在潜移默化中燃烧。青庐山的野炊由一家餐饮集团掌控并经营,野炊现场大多是以三五成群的朋友和家庭为单位的食客在山坡上围绕着一个个特制的木炭烤炉席地而坐,吃烤肉、喝啤酒,率性而为,放任自流,很是快活。傍晚的山坡上炊烟在风中缭绕,前来寻找野趣的城市一族,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尽情释放压抑太久的野性。
他们四人要了两扎啤酒,点了四斤羊排,悦悦说这个月的业绩不错由她买单,韦丽说是我提议来的当然我买单,两人争执不下。韦丽说要么临走的时候我们俩剪子石头布谁赢了谁买,悦悦说谁输了谁买,郑凡说暂不讨论钱的事,我们讨论一下眼前的景象,这山坡上几百号人雾气狼烟吃烧烤的场景像什么?韦丽说像超市关门前许多顾客抢着去买降价面包,悦悦说像岗位少求职者多的人才市场,郑凡说像准备造反的水泊梁山,舒怀对这个话题好像兴趣不大,他想了一会,将手里的烟头扔进烤炉里,一本正经地说,“像梁山造反失败后沦为一片废墟的战场。”
韦丽很陶醉于这种不真实的放松和自由,她想入非非地说道,“要是天天来喝啤酒吃烧烤就好了。”
舒怀抓着酒瓶表示异议,“天天喝啤酒吃烧烤的日子在梦里,不在青庐山,对吧?”
韦丽说,“不就是触景生情才这么胡思乱想的,舒哥,你跟悦悦姐还不拿证呀?到时候我和郑凡请你俩吃火锅。”
悦悦接上话,“吃火锅不行,我们要办体面的婚礼,迎亲的车队、伴娘、伴郎、证婚人、主婚人,一个都不能少,要把所有的亲朋好友都请来,在庐阳豪华酒楼,大吃大喝一顿。人生就这么一次,不能马虎。舒怀你说呢?”
舒怀说,“你都定过了,我还敢反对?”
韦丽扯过埋头吃羊排的郑凡胳膊,“你说将来我们要办一个体面的婚礼,把所有客人都拉到这来吃烧烤,好不好?我保证这是全中国最体面最浪漫的婚礼。”
郑凡笑了笑,“你活在想象和虚构中,你适合当作家,不适合当收银员。”
韦丽将一块烤熟的羊排递到郑凡手上,“作家编的故事都是骗人的,我到这来办婚礼是能做到的,用不着骗人。”她突然岔开话题,很生气地责问郑凡,“黄杉就是一个骗子,弄假房产证骗人,太不像话了,怪不得仓皇逃走的时候连我和悦悦姐的面都不敢见呢。”
郑凡望着天边的一片残阳说,“不都是被逼的。”
舒怀从口袋里又掏出一支烟,然后在烤炉上夹了一块通红的木炭点着,他望着韦丽和悦悦,“黄杉内心的苦楚你们是无法理解的。”
悦悦对这个话题似乎并没有讨论的热情,她问郑凡,“我跟舒怀结婚的时候,你能不能帮我们想一句广告语一样的贺词来概括一下我们婚姻?”
郑凡随口说了一句,“笑到最后的笑得最美!”
悦悦激动得抓起酒瓶跟郑凡碰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