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缓抬起手来,向自己做了一个“请说”的手势。
箫中剑一时直如落进了地底寒冰鬼狱,刹那间周身热流尽退,全转冰冷,心中只道:“事已至此,我若说真相,或是伤了冷霜城性命,却要冷醉日后如何自处?……罢了!罢了!他一万年也只是父子,前辈果然丧与我手,我……我一身当之就是!”狠咬舌尖,竟将满腹心事尽数咽了回去,低头垂目,只是一言不发。
冷醉直直望着他,脑海中一片空白,却有种不知何来的恐惧之感,竟似乎害怕要听到的每一个字,只是箫中剑始终沉默,这淡淡恐惧便随风而散,无可压抑的怒火渐次上升,声音嘶哑道:“你无话可说,便是认了么?”
箫中剑震了一震,却不抬头,半晌方道:“冷醉……我、我是无话可说,但……你知疑由心生,何不……何不由你心中来看,我与你……”
冷醉不听则可,这“我与你”三字入耳,猛然胸中烈焰狂烧,那一片空白乍然粉碎,都化作了无数他不想看、不想听,偏偏却躲闪不开的光点,一幕幕直冲上来——
箫中剑低垂双眸,轻轻扬起的微笑;
冷滟凄然而望,终于化作虚无的苦笑;
箫中剑鲜血淋漓的手腕;
冷滟鲜血淋漓的前胸;
“你之恩义,箫中剑终生不忘!”
“箫中剑汝好狠的心,既已夺剑,又何须杀人!”
“白云深处……是吾家……”
“既已夺剑,又何须杀人!”
“还有你……”
“汝杀人夺剑!”
“无人……”
杀人夺剑!
杀人夺剑!!
冷醉猛地抬起头来,双眼血丝遍布,嘶哑几不似人声一字字道:“我……与你?哈,你做的好戏,伪、君、子!”
箫中剑身子一晃,方才冷霜城那千锤百炼的一剑伤不到他分毫,这时一言之下,却登时教他全身发抖,摇摇欲坠。直用了莫大定力方才站得住身,眼角却瞥见yīn影中冷霜城那般森然依然的冷笑,浑身一颤,心中只道:“也……也罢!只要冷醉有所提防……”唇边极力挤出了一丝惨笑,道:“冷醉,吾说要你心眼所见,乃是前辈她……”要知这世上唯一能证明他清白之物,或只有冷滟尸身上那一道天人之悯的剑伤,心中存了万一的指望,若是冷醉能稍有留心,至少不会完全蒙在鼓中。
然他一言未终,冷霜城已冷冷接口道:“箫中剑,吾儿将冷滟作天人敬重,那里有你那般龌龊的心思!你这人处心积虑,一心夺剑也罢,还想将冷滟之神器永据已有,竟至凌rǔ杀人……唉!我与你父相jiāo一场,他若知儿子被仇恨扭曲至此,九泉之下,怕也难以瞑目!”
箫中剑直到此刻,才知冷霜城在这半载之间下的是何等说词,浑身剧震,转眼望向冷醉时,只见他眼光中满满都是唾弃鄙夷不屑之意,显然他父亲这番话早已深驻心中,信之不移,自己言下要他验尸之意,只是飞蛾投火罢了。
只听得冷霜城那番堂堂皇皇、正气凛然的劝说似还在继续,箫中剑却一个字也听不见了,忽然之间,只是一阵接一阵地想笑:冷霜城,冷霜城,汝当真奇才!若我与冷醉易地而处,怕也要信了个十足十吧!我……我对前辈意图不轨?我凌rǔ不成恼羞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