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不是想赎罪，这个词似乎在qiáng迫别人原谅自己，他并不需要，他只是希望huáng泉的生命里还有什么，不再是全然的虚无与被剥夺。

雪漠里那个悄然静坐的身影，依然孤独。一阵chuī雪横过他们彼此的视线，那人的银枪瞬时就抵在喉间，无法撤退、也无法靠近，似乎这就是最佳距离。

如同他们第一次对话，隔着两座绝峰，虽是睥睨天下，却又赞叹着对方。

即便见到了幻族子民，那人略微惊讶的表情下还是没有任何笑容。

确实，失去了就是失去了，怎样也还不回来。我该是最清楚的，不是吗？

然而，我还在做什么？

恢复狭道天关、取回玄牝、杀问天敌、百灯联戒前挡下佛业双身对正道的攻势。计都刀依然是他最佳的战友，他仍能感觉到邪元想吞噬内心的蠢动，一再复活，身具不世之威，战斗于他而言，近乎本能，却也同时是最单纯的活法。

素还真拜托他的，他做了。没拜托的，他也做了。

君曼睩和素还真都说相信自己，好像又回到第一段人生的最初，他不愿辜负旁人的相信，总是尽力去做。

这真是我要的吗？

下意识地，罗喉回过头，那通往塔顶的石阶，只有白雾缭绕。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习惯huáng泉就站在身旁；是从什么时候……想到什么问题，都好奇huáng泉怎么回答、怎么看？

『比起你，我还不算孤单。』

想起huáng泉那天在雪漠说的话，罗喉觉得有些困窘。被一个孤单的人这么说，真不知该说是荣幸还是悲哀？

今夜是实现苦灭两境合一的夜晚。

罗喉袖袍一振，化作一道绚烂光影，前往狭道天关，实现他首次复生时，对佛业双身允下的承诺。

明知毁约可让事情变得更简单，自尊却不容许。

宽广的原野上，邪灵布阵以待。欲实现人类和邪灵可任意互通的世界，需动用三人极元，方能将两个相异的空间合并，这也是当初佛业双身找上罗喉合作的原因。

罗喉抵达现场时，素还真为首的正道势力亦对邪灵大军发动突击。

爱祸女戎媚眼轻眨，天蚩极业霸气降临。罗喉冷然看着眼前二人，当世三qiáng同时催动元功，宏大的气劲铺天盖地，一时大地腾动，暗云急涌，一座诡谲妖塔如有生命般拔地而起。女戎和天蚩深知罗喉只帮这一次，岂可轻放，见时机成熟，两人对视一眼，将大部分境界合并的压力转让罗喉承受。

若是三人平分压力，功力预计将不足三成，此时罗喉却遭遇比原先估计更为艰难的状况，沉重的空间压力下，内力极速消耗，见妖塔直冲天际，承诺已达，罗喉先行离开了战场。

回到天都时，他看见君曼睩和虚蟜正在聊天，桌上散乱摆着的是君曼睩最近勤奋整理的天都历史草稿，他不知道为什么君曼睩那么在意真正的历史。他并不打算去看她所写的内容，功过论述那已经不是他所在意的，或者该说，那从来不是真正令他愤怒的部份。他倏忽想起悬念所在的那个世界，每一个人生命中真正重要的，从来难以用客观事实表达……

听着曼睩谈论天都历史，罗喉忽然心口一紧，无法站稳。

「你受伤了？ 」君曼睩焦急起身探视。

「只是真气耗损过度，佛业双身果然深沉又狡猾。」

「真的没事吗？」深知罗喉逞qiáng的个性，君曼睩无法放心。

忽而熟悉的声音从外边传来，「你可以放心，他死、也只能死在我的手中。」

碧青帘幕后，一抹银白身影傲然走入。

罗喉没有想过，huáng泉竟会回来，虽然那是他盼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