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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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真的,太阳冉冉升起,我可从来没有具体地出过力,但是切莫怀疑,只要赶在日出之前到达现场,其意义就非同小可。

有多少个秋天,是的,还有多少个冬天,我是在镇外度过的,试图谛听风中有什么好听的,听后将它精准地播发出去!我为此几乎投入了我所有的资金,为了这笔生意,我顶着风东奔西跑,累得连气儿都喘不过来。要是风中有涉及两党政治的信息,那它肯定成为最新要闻刊登在各大报刊上了。别的时候,守望在悬崖或者大树旁的观测台上,用电报发布新来的人的信息;或者傍晚时分在山巅上等待暮色徐徐降临,也许我会捕捉到一点儿什么的——尽管我捕捉到的从来就不多——何况这不多的东西如同“天粮”①似的会在阳光下消融殆尽。

有过很长一段时间,我是一家发行量不很大的杂志②记者,编辑也从来不觉得我写的大量稿子可以刊用,反正作家们对此都有同感,我煞费苦心地写作,换来的只是痛苦。不过,就这件事来说,痛苦乃是它自身的回报罢了。好多年来,我自我指派为暴风雪和暴风雨的督察员,而且忠于职守;我还兼任测量员,测量公路以外的森林小道和所有交叉通道,确保它们畅通无阻;此外,我还测量过四季通行的峡谷桥梁,反正公众接踵而至,足以证实它们具有很高的利用率。

我还看守过镇上未驯化的牲畜,因为它们常常蹿过围栅逃逸,让一个恪守职责的牧人吃足苦头;我对农场里人迹罕至的角角落落也很注意;虽然我并不知道约那斯或者所罗门①今天有没有在哪一个特定的地块干活儿,反正是跟我毫不相干的事。我给红色的越橘、沙地樱桃树、荨麻、红松和黑,还有白葡萄藤和黄色紫罗兰都浇过水,要不然它们在天气干燥的季节里就会枯萎不堪。

总而言之,我就这么干过很长时间,我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我忠心耿耿地一门心思扑在我的工作上,直到后来事态越来越

明显,我的乡友们压根儿不把我归入本镇公职人员之列,也不让我挂个闲职,拿一点儿菲薄的津贴。我做的账目,我可以起誓说,非常准确可靠,但从来没有人来核查过,更不用说获得同意,付了款,把账给结清了。好在我也没有把这件事儿放在心上。

此后没有多久,一个四处流浪的印第安人到我住处附近一个知名律师家兜售篮子。“你们想买篮子吗?”他问。回答是:“不,我们不要。”“天哪!”印第安人出门时大声嚷道,“你们存心让咱们饿死,可不是?”看到他的勤奋的白人邻居日子过得如此红火——当律师只消把论据编好,就像变魔术似的,财富和地位就跟着来了——这个印第安人自言自语道:“我要做点生意,我要编篮子,干这玩意儿我准行。”他满以为,篮子编好了,自己也就大功告成了,随后该是白人向他买篮子来着。他可没有觉察到,他必须把篮子编得让别人买后觉得很值得;或者换句话说,至少让别人打从心眼儿里认为买后很值得,要不然他还不如去编别的什么让人感到值得购买的玩意儿。我自己编过一只质地精美的篮子,但我没法做到让人一看就值得买。可我却一点儿不觉得自己犯不着去编篮子,我心里琢磨的,不是如何让人感到值得来买篮子,恰恰相反,我心里琢磨的是如何避免篮子编好后非得卖掉不可。人们赞赏并被认为成功的生活,也只不过是生活中的一种罢了。我们干吗要夸大一种生活、贬低另一种生活呢?

我发觉我的乡友们不大可能在县府大楼里给我一个职位,也不会给我一个助理牧师职位,或者别的什么生计,于是,我只好另谋出路,我要比往日里更加专注地把脸儿转向了树林子,反正那儿的一草一木我全都熟悉。我决定立即开业,不必再等到通常筹措资金到位,就不妨先动用我手边已有的那么一点微薄的积蓄。我到瓦尔登湖去的目的,不是因为那儿生活费用便宜或

者昂贵,而是去经营一些私人业务,在那儿麻烦可以减少些;要不然,由于缺乏业务常识,又没有做生意的才干而一事无成,难免做出惨不忍睹的傻事来。

我一直竭尽全力,务使自己获得严格的经商习惯;这些习惯对每个人都是不可或缺的。如果说你的生意是跟天朝帝国①打交道,那么,在塞勒姆②港海滨某处设置一间小小的账房,好歹有这么一个固定机构也就够了。你可以把国内生产的各种产品出口,比方说,纯正的土产品,还有许多冰凌啦、松木啦。一点儿花岗岩啦,常用本国货船运走。这些都是赚钱的买卖;事无巨细,你都得亲自过问;你又是一身数役,兼任领航员和船长,货主和保险商;你要买进、卖出,兼管记账,收到的信函要一一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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