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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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我干活儿不是急吼吼,而是全力以赴,到了四月中旬,我的房子框架已做好,终于立起来了。我已经买下了詹姆斯·科林斯,一个在菲奇伯格铁路工作的爱尔兰人的小木屋,里头的木板还可以利用。詹姆斯·科林斯的小木屋,人们都说是一所不同凡响的好房子。我去看房子时,他并不在家。我在屋子外头转了一圈,起初并没有被屋里头的人发现,因为窗子很深而且很高。这所小木屋不算大,屋顶光光的,别的也没有什么好看的,四周堆着五英尺高的垃圾,好像是一堆堆积肥。屋顶不少地方已被太阳晒得翘裂而且发脆,但它还是屋子里头最完好的材料。门槛没有了,不过,门板下头有一条常年可供母鸡们进出的通道。科林斯太太来到大门口,请我到小木屋里头去看看。我一走近小木屋,倒把母鸡们赶进屋子里去了。屋子里头光线很暗,地板八成儿都很脏,冷冰冰,潮腻腻,阴湿发黏,不由得令人浑身寒战,里边木板东一块、西一块的,似乎已是经不起挪动了。她点燃了一盏灯,给我看看屋顶里边和四壁内墙,还有一直延伸到床底下的地板,她提醒我可别踩到地窨子里头去,其实,那是一个有两英尺深的垃圾堆。拿她自己的话来说,小木屋的“顶上木板是好的、四壁木板是好的,还有窗子也是好的”——原来是两个方框框,近来只有猫咪打从这儿****,屋子里有一只火炉,一张床,一个可以坐坐的地方,一个在这屋子里头出生的婴儿,一把丝绸遮阳伞,一块镀金边框的镜子,一只钉在橡木上新颖的咖啡磨,这些就是他们的全部家当了。这笔买卖很快就成交了,因为詹姆斯这时也回来了。当天晚上,我应付给他四块两毛五分钱,他呢,应该在转天清晨撤离,不得再把房子卖给别人:六点钟,小木屋产权归我所有。他关照我,说最好还是赶早搬过来,以免有人在地租和燃料上提出数目不清而又蛮不讲理的要求。他还向我保证说,唯一的麻烦就只有这一个了。六点钟,我在路上就碰

到他们一家人。那一大堆东西——床、咖啡豆研磨器、镜子和母鸡——他们的全部家当都在这儿,唯独猫咪没见到,原来它直奔树林子成了野猫,后来我听说。那猫咪踩进了诱捕土拨鼠的陷阱,终于成了一只死猫了。

当天早上,我就拆卸这个小木屋,把木料上的钉子拔下来,随后一小车、一小车地运到了湖边,把木板铺在草地上,以便在阳光下晒白、复原。我驾车经过林间小道时,一只早起的画眉冲我鸣叫了一两声。一个名叫帕特立克的年轻人不无阴损地告诉我,说邻居爱尔兰人西莱,在装车的间隙趁机把仍然好用、笔直的、可以再派用场的钉子、U形钉和墙头钉通通装进自己口袋里去了;等我回去接班时,心里不免春思涌动,既有感慨而又满不在乎地望着那一片废墟似的场景,这时,他就站在一旁,说:没得什么活儿可干啦。此时此刻,他正代表大伙儿作壁上观,使这种看似区区小事,倒是很像特洛伊城众神①在大撤离。

我在南边的山坡上给自己挖了一个地窨子,以前土拨鼠曾在这儿挖过洞穴;我刨去漆树和黑莓的根,一直挖到几乎见不到植物痕迹的地方,亦即六英尺见方、七英尺深的一块优质沙土上,赶明儿不管冬天有多冷,土豆断断乎不会给冻坏。地窨子四壁装上隔板,所以没有砌上石块;反正阳光照不到地窨子里边,沙土始终保持不变。这个活儿只不过花了两个钟头。我对这种破土挖掘的活儿感到特别开心,因为差不多在所有的纬度上,人们只要动工挖洞,都会得到同样的深度。在大城市豪宅里至今仍有地窨子,他们在里面储存一些块根植物,有如古人那样,即便在上层建筑消失之后,后人还会在黄土里发现它遗留的凹痕。所谓房子,只不过是通往地洞的一道门廊罢了。

最后,到了5月初,我在一些朋友帮助下,就这么着把房子的框子竖起来了。当时有这些朋友①前来相助,就拿他们的声名来说,我真的感到无上荣幸。我相信,有那么一天,他们注定会出力相

助修建许多高楼大厦。7月4日,我开始住进我的房子了,当时木板安装才不久,屋顶也刚刚竣工,反正木板上下嵌边,都是精心地制作,紧密地扣在一起,防风是万无一失的。镶嵌木板前,我已经在屋子的一端砌好烟囱的底座,所用的石块有两小车左右,全凭我的两条胳膊从湖边往山上搬过来的。入秋后锄过庄稼,赶在非生火取暖不可之前,我就把烟囱造好,因为前一阵子,我一大早起来,就在露天做饭的:这种方式,我至今依然认为,从某些方面来说,比通常的方式要更加方便,更加合意。要是我的面包还没有烤好前碰上刮风下雨,我就会拿几块木板,架在火堆上遮挡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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