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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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我常常这样想,不是人在放牛,而是牛在牧人,反正前者有更多自由。人与牛是在交换劳动。如果说我们考虑的只是必不可缺的劳动,那么,牛就具有很大优势,它们的农场也是大得多。

人做的一部分交换劳动,就是在六个星期里割草晒干,这可不是儿戏呢。当然,没有一个生活全面简单的民族,亦即没有一个贤**族,会犯下如此大错,竟让牲畜去劳动。说真的,过去从来没有过,将来也未必很快会有那么一个贤**族,就算有了,是不是令人满意,我可说不准。

不管怎么说,我断断乎不会驯养一匹马或者一头牛,让它替我干任何它可以干的活儿,唯恐自个儿会成为一名马夫或者牛倌;如果这样做了,社会好像成了赢家,难道我们能肯定说,一个人是赢家不就意味着另一个人是输家吗?

小马倌会跟他

的主人一样有理由感到满意吗?就算有些公共设施没有牛马的帮助便完不成,还让人们与牛马一起沾沾自喜,难道我们可以得出结论说,人们就不可能做出更加令人称道的事情来吗?

人们在牛马的帮助下开始从事不仅仅毫无必要或者毫无艺术感,而且又奢侈、又懒散的工作,那就有少数人不可避免地去跟牛**换劳动,或者换句话说,少数人便成了最强者的奴隶。

就这么着,人不仅给他内心的**工作,而且作为这方面的一种象征,还要给他身外的**工作。虽说我们已经有了许多砖块或石块砌成的房子,但是一个农人的殷富与否,仍然要看他的谷仓在多大程度上盖过了他住的房子。

据说这一带最大的房子都辟为耕牛、奶牛和马匹的厩舍,而且比城镇里头公共建筑也毫不逊色;可是,这个县里可供信仰

自由或言论自由的厅堂却绝无仅有。

国家缘何偏偏不是用抽象的思维能力,而是要靠大兴土木来给自己树立纪念碑呢?一部《福者之歌》①比东方各国的所有遗迹还要令人赞叹不已!

一颗单纯的独立的心灵不会听从任何王孙公子的旨意去干苦活。天才不是给予任何皇帝的定金,连那有形的金子、银子或者大理石也不是,即使是的话,也是微乎其微。请问,开凿这么多的石头到底是为了什么?我在奥卡狄亚①就没有看到有任何人在开凿岩石。

好多国家都像疯了似的,痴心妄想留下大量石雕,让自己永垂不朽。要是他们付出同样的心血来打磨自己的风度,那又会是什么样呢。理智要比一座高得可攀月亮的纪念碑更值得留传下去。我偏偏喜欢岩石就留在原地不动。底比斯②的宏伟是一种庸俗的宏伟。一座有一

百个城门的底比斯城,早就远离了人生的真正目标,是远不如围绕老实人的田地的一杆长石头墙那么合情合理。

野蛮的异教徒的宗教和文明修建了许多华丽的寺院;而被你们称之为***的却没得修建些什么。一个国家所开凿的岩石,十之八九只供它的坟墓使用。它把自己给活埋了。

说到金字塔,它们原本说不上是什么奇迹不奇迹,不过令人吃惊的倒是在于:有那么多人竟然如此忍辱负重,不惜耗尽自己的性命,为某个野心勃勃的傻瓜蛋修造坟墓,其实,这个傻瓜蛋还不如淹死在尼罗河里,随后把他的尸体喂狗,反而显得更聪明些、更有几分须眉汉子气派。

也许我还可以给他们和他寻摸一些借口,可惜我没有这闲工夫。至于那些建筑师的宗教信仰和艺术爱好,倒是全世界都一样的,不管他们修造的是埃

及的神庙,还是美国的银行,成本总是超过实用价值。

主要动力是虚荣,对大蒜、面包黄油的热爱则出力相助。年轻有为的建筑师,巴尔科姆先生,悉心追随维特鲁威③,用硬铅笔和直尺设计了一张图纸,随后把它交给多布森父子采石公司。

当三十个世纪开始俯视它时,人类就开始仰视着它啊。说到你们那些高楼和纪念碑,这个镇上有过一个疯疯癫癫的家伙,要开挖一条通往中国的隧道,他已挖得很深很深,据他所说,他已经听到了中国的水锅和茶壶里煮沸的响声;

反正我想,我可不会一反常态地去赞赏他挖的那个窟窿眼儿。许多人都关注着东方和西方的那些纪念碑——要想知道是谁造的。而我呢,倒是很想知道当时是谁不肯造的——是谁不屑于如此这般区区小事。不过得了,还是回到我的各项统计上来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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