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2章

孔晨阳说得都是实话，皇帝也无力去反驳，登基后，他为何要销兵于天下，为何嫌恶战争，究其根源，都是因为他对洛川的愧疚，对樰晶那么无辜枉死的百姓的愧疚。

但人就是这样，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若是再重来一次，他还会这么选，因为这天下，只能听到上位者的声音，他要做的就是登上最高处，睥睨天下。

“事已至此，说再多也只能是凭添愁怨。”皇帝轻叹一声，看向孔晨阳：“朕已经知道你与南月合谋一事，也知道你暗中将粮草送去塔坨一事，原本朕一早便应该处置了你与南月，但塔坨战事一日不见曙光，宫中的变动就一日不会停息。”

“如今天阙关战局胜败已定，你的作用也就到此为止了，阿洪善，朕虽然对洛川心有愧疚，但这不是朕可以容许你想要毁掉天玑的理由。”

皇帝话音落下，一个太监自殿外走进来，手中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有一把匕首和一壶酒。

“你自己选吧，你在天玑多年，虽然名声不显，但朕顾念昔日的那一点点情分，可以为你保下你的儿子，让你不至于香火断绝，至于你，朕也会以孔晨阳的名义下葬，为你死后留得一丝清名，算作朕对你最后的一点心意。”

孔晨阳默然看向太监手里的匕首和毒酒，大笑起来，半晌才停下来，遗憾地说道：“大意了，当初我就应该听南月的话，直接将你杀了，扶持七皇子登基，老谋深算，没想到最终还是被你逃过一劫。”

“让我猜猜，是谁救了你？夜王妃陆烟萝对不对？那日她离京前定然是见你了，还将一切都告诉了你，你也是从那一刻开始，绸缪着如何对付我和南月那个蠢女人的，对吧？枉费我千算万算，竟算漏了陆烟萝。”

皇帝轻叹一声，默认了孔晨阳的话，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如今这个局面，早在阿洪善成为孔晨阳的那一刻开始，就应该预料到了。

殿中寂静无声，孔晨阳缓步上前，端起毒酒垂眸笑了：“这一局是我败了，可那又如何？天玑皇帝，你已经命不久矣了，那毒虽然被陆烟萝不知用什么法子暂时压制，但那也只能是一时的，它已经侵入你的骨髓，你已经无药可救了。”

孔晨阳抬手，将毒酒一饮而尽，随即怨毒地看着皇帝，语调轻缓，一字一句却掷地有声。

“阴曹地府，有你做垫背的，我这一遭也不算白来，洛川和樰晶千万的子民正在地下等着呢，陛下可千万别让他们久等。”

话音落下，孔晨阳一口鲜血喷洒而出，仰面直挺挺地向地上倒去。

他的视线逐渐变成了黑白色，唯余眼前的那一抹翩然起舞的红衣，耀眼夺目。

孔晨阳的嘴角缓缓溢出一抹满足的笑意，抬起手试图去触摸那一色红。

“洛川，我的公主，我来寻你，下辈子我们再也不要分开了......”

孔晨阳这一生，作为阿洪善之时活得恣意洒脱，又有心爱的女子相伴在侧，那是他一生中最开心的时光，后来樰晶被灭，家国尽毁，心爱的女子也在他眼前离世，万般悲痛之下，被仇恨驱使，背井离乡成为了孔晨阳，开始他悲哀的一生。

此时此刻，他终于能再次回到那片令他流连忘返的故乡，拥抱他心爱的女子了。

皇帝的视线自孔晨阳身上缓缓挪开，看向铺陈在书案上的画中人。

画中的红衣女子好似对他嫣然一笑，就像当年山道上，他满身是血地躺在那里，她翩然出现，发现他还活着时的笑容一般，永远镌刻在了他的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