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下客

繁体版 简体版
夜下客 > 绿色的青春期 > 公元1968年阳历3月

公元1968年阳历3月

觉休息。我实在困急眼了,也没推辞,蒙头大睡起来。正糊糊涂涂的做梦,有人把我推醒:“你不用起来。我是文书,问个事你再继续睡!”他按我躺下,“你昨夜坚守岗位是怎么想的?”

我认真想了想:“我想可别违犯规定,一下连就受批评!”

“你知道有这样的规定?”

“带班老兵一再强调了。”

“带你班那老兵有病,本来批准他住院了,赶上新兵下连,他就没去,昨晚急行军一累,病重了,一粘床就迷糊过去了,因为这个误的岗,他是连队的老黄牛!”

我很感动说:“他有病,还把自己的苹果给了我……”

中午,文书在饭堂小广播发表了评论员文章,对早饭播发的三则新闻做了这样的评论:“……老带新,新促老,新兵下连起步高。迈好第一步,连队大飞跃……”

受了表扬我就躺不住了,主动要求和全连一起参加劳动。脚火烧火燎疼我也不声张。正咬牙难以坚持的时候,文书领来一个年轻干部找我和吴勇,说是师政治部的干事,找我俩了解昨晚的事。我头一回听说政治部干事这个词,也不知相当于什么职务,以为是来追查误岗的责任。

干事问我:“你脚冻僵时想什么了?”

“什么也没想,就盼接岗的快点来。”

“你可以走哇,什么思想指导你没走呢?”

“带班老兵讲了,不能擅离岗位。”

“除了想到要求,不会一点没想到别的吧?”

“老兵说站岗时不能胡思乱想,所以我刚想了点赶紧就不想了!”

“刚想了点什么?”

“想到了我爸爸,还想到一个同学!”

“你爸爸临走嘱咐你要好好干?”

“我没和爸爸告别。”

“没和父亲告别就走了?为什么?”

“他有严重政治问题和历史问题。”

“那你是想怎样同他划清界限,提高****觉悟,为革命站好岗吗?”

我认真想着是不是这样,干事紧接着说:“肯定会这样想的,不然你怎么能不和他告别呢!”

我没再说什么,默认了。干事记完又问:“不是还想到一个同学吗?什么同学?为什么要想呢?”

“一个女同学。”我一说这话,看那干事、文书连吴勇眼光都有点异样,脸便呼地热了,忙解释说:“她想当兵,没当上。”

“所以你想以双倍的努力代她出一份力!”没等我回答他就说:“好了,你说!”他问吴勇:“你为什么给对立派的同学绣忠字呢?”

“因为我们都是***的***,虽然参加了对立组织,并没原则分歧,原来因为路线觉悟低才闹派性,进了***思想大学校,一起步就应该从忠字出发!”

“好!那么你从哪儿弄的绣针绣线?”

“针是我自己用药针磨制的,线是买的!”

“磨针很不容易吧?”

“非常不容易!”

“好!好!你自己挎包的忠字啥时绣的?”

“新兵连。”

“你一个男同志怎么会刺绣呢?”

“只要怀着深厚的无产阶级感情,啥都能学会!”

文书插言道:“昨晚急行军他还帮别人背枪,受指导员表扬了!”

吴勇看我一眼:“互相帮助,应该的!”

“你很谦逊,这好!”干事问,“你和你的‘一对忠’过去有过个人恩怨吗?”

吴勇含混其辞说:“对立组织的,互相攻击呗!”

吴勇真能扯淡!那是初二小同学,虽然两个组织,在学校基本不认识。

“那为什么在校时是仇人,入伍后很快成了‘一对忠’?”

“环境和条件都变了,这就是‘桔生淮南则为桔,生于淮北则为枳’!”

“好!好!‘生于淮北则为枳’什么?”

这是中学语文课本里一篇古文《唐睢不辱使命》中的话,吴勇忙解释:“则为‘枳’,跟桔子差不多,但远不如桔子好吃!”

“怎么写?”

吴勇记住了枳字的音,却忘了怎么写,他瞅瞅我。我说:“木字旁加个只字!”

不几天,饭堂小广播总编辑用不亚于中央人民广播电台播送我国第一颗原子弹爆炸成功的喜悦声音念道:“军区报纸头版三题文章:《向阳花朵早开放——记某部英雄六连新战士柳直扎忠根的故事》。”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