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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1968年阳历10月

憨直的**兄弟竟会一点幽默,这更给我带来了信心。

班里那几个兵都空着手回来了,到房东来找我。我乘机让他们当蒙古房东面把困难述说了一通,目的是请他帮忙。

**大叔一点儿不忙,非要先完成他的热情不可。“都来坐,一块的嘛喝酒,喝酒哇!”

大家也确实累坏了,巴不得找个热乎地方喝口水歇歇,我就招呼全班进屋。他家的一个大班加我们班挤进一间小土屋根本没地方坐,十个孩子里又四五个是姑娘,两个大姑娘已经十八九啦,并不比我们小多少,所以光站着就很别扭。

我说:“这么着吧大叔,让他们一人喝口酒先去干着,我陪你喝。”

蒙古大叔给几个兵一人灌了口酒,还不放走,非说再喝碗奶茶才能走。我急坏了,央告说晚上还没屋子住呢,他还是不放。问清情况对他的大女儿咕噜了一阵蒙语,那姑娘便领上她的一群弟妹们先帮我们割草抬土,借她家没有的其它工具去了。

我们到底喝了他家腥乎乎的奶茶才得脱身。蒙古男人连他的老婆也领上了,全家人一个不漏帮我们收拾房子。

蒙古大叔全家的热情令人感动。他和几个男孩子赤着脚合泥,他的女儿们帮掏炕洞里的灰,一筐筐往外端,脸被黑灰抹得鬼儿似的,还嘻嘻笑着往我们脸上抹。房东的一班孩子们全不把这又脏又累的活儿当回事,不时摸块糖填进嘴里使劲吮着,甜得受不了似的。这帮孩子格外高兴我们住他家房子,他们说以前来的解放军从不到他们家。

掏通了一条条烟道,就用原来的旧坯对付着重新装好,抹严,又把屋墙抹了一遍,多年不住人的破屋子简单收拾了一下还没堵窗户,**大叔大嫂就直咂嘴称赞我们手巧,说快赶上娶媳妇的新房了。

开饭了,一根红蜡烛用玻璃瓶子当烛台放在地上,尖尖一盆雪粒似的大米饭在烛影下直放银光,房东家小点儿的孩子们看直了眼。我们几个兵虽然饿得前胸贴着后背了,都不忍心让**孩子们眼巴巴看着我们吃,便把饭碗都端给他们。大孩子拉不走他们跑回去喊爹妈。大概他们几乎没吃过大米,大人

拉孩子时对大米那种崇敬的眼光叫人心里怪不好受的。

我决定把饭端到他们家去换炒米吃。“大嫂,我们不愿吃大米,换一顿炒米吃吧!”我目的是用大米饭酬谢他们一家人的帮忙。

这样说法他们就答应了。我们两个班挤在一间屋子里热热闹闹吃得好不快活,那壶酒也就着萝卜喝光了。

连长又来检查安顿情况,见我们和房东家闹伙在一块吃饭,冷冷漠漠也没和主人打声招呼就把我们叫出去。“不抓紧烧炕,晚上怎么睡?弄木头烧炕去!窗户也没糊!”

我们管房东借了些干木棒子一个劲儿猛烧,想一气烧干好快点铺行李睡觉。

满屋热烘的水气毛毛雨似的裹着你。窗子当晚糊不上了,冷气又一团接一团往屋里拥,我们站在屋地,身子一面是潮乎乎的热气一面是潮乎乎的冷气,一会儿就都打开了喷嚏。深夜,炕面子还湿乎乎的不见干。瞌睡虫从脑子里爬出来,越过眼皮,嘴,然后蔓延到满脸和全身,头拨郎鼓似的东倒一下东歪一下失去了控制。

**房东让到他家休息一夜,我们不肯去,半窝子姑娘我们实在没法去。后来还是借了他家的草铺在屋地,合衣睡了。

那草也不干,加上没铺褥子也没盖被子又没有窗子,睡到后半夜全冻醒了,难受得我们只好站起来又跳又挤又撞,摩擦生热。

我们又猛往灶坑里塞一阵木头,让火着得呼隆呼隆响。炕面终于花花瘩瘩露出了干地方。我们被那温暖诱惑得实在要命了,半湿不干的撒了点草就铺上行李,一会儿个个都已死猪一般。

刚睡着就开始做梦。先是躺了一会儿雪地。雪化了变成一条热水河,我在热水里游泳。游着游着热水变成了蒸汽,我们又关进一个大桶里进行蒸汽浴。头伸在木桶外边,虽然身子蒸得透汗淋漓头一点都不憋闷。我们便用嘴吸凉气来冷却身上难以忍受的恶热。可是越吸越热,蒸气变成火焰了,烤得我皮裂肉绽,不住地痉挛翻滚、大叫救命……

醒来一摸,褥子烤着了。我把全班都叫起来,死猪们都说正做过火焰山的梦,一看好几条褥子糊了。焦棉布味充满了屋子,大家扑扑腾腾往地下抱被褥撤草。窗子拥进的凉气一吹,才觉背和屁股被烤坏了。擎着蜡烛一照,红鲜鲜熏猪肉似的。

我们索性穿了衣服到地里偷来向日葵和土豆。炕面上炒向日葵灶坑里烤土豆,一直折腾到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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