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茶,后勤处长怎么当场切西瓜都演练了一遍,那情形我没能亲眼看见,不过后来都传得有声有色细节也很生动,怎么后勤处长手一抖把自己拉了个口血把西瓜皮演成红的了,主任端茶胳膊晃热茶烫伤自己手背生出两个珍珠似的泡了,参谋长开门往相反方向推越推越不开差点把门推坏了,副政委在走廊引路拐弯时一头撞在墙上了等等,还有团长说口头语这样子这样子的被政委抓住,批评说你们团怎么搞成这样子!不过我相信这都是演义罢了,团里领导见师里领导是常事,师政委毕竟是扮演军区政委接见团领导们不会慌成那般狼狈像的,可这些事一经传出真的造成心理作用,军区政委来时这些编出的笑话竟预言般的重演了一遍。
军区政委的直升飞机说是上午九点钟准时到,全团七点半就集合了,又匆匆练习一遍口号,然后就不准上厕所不准说话不准抽烟端坐等待,快到九点时全体起立又练了一遍口号,便开始站着等,等来等去十一点半才到,我敢说那时都折腾得饿了,全团干部战士肚子里一定会象有不止二千只青蛙在叫的。尽管这样,一听见飞机声并远远看见天空出现了那只小蜻蜓时,我们还是象一大片晒蔫的小树林忽然遇雨又都精精神神挺拔起来。
我开始第八百遍想象直升飞机里的军区政委什么模样,他此刻会在干什么,同时也努力把一直抽象着的直升飞机在脑中具体化。
飞机的声音大到耳膜可以感觉出空气振动时,翘首仰望的脸大概都出现恍然大悟的表情,我和我身边的人都不由自主地喔了一声:“绿的!不是银白色的!”
那时我敢武断,没有一个人的眼睛不是盯着飞机的,因为全团所有人都是第一次与飞机离得那么近。
当我看清这只肥大的蜻蜓肚子上带有八一二字的五角星时,已经感到有一股股凉风扑面了,机场四周的高粱也被微微吹晃,铺在地上那面鲜
红色导降旗细浪似的伏动,地下的队列也随风波动起来。飞机盘旋在我们头顶徐徐下降了,高粱剧烈摇晃,导降旗如激浪翻涌,我们的衣角裤角哗哗摆动。越下降越接近我们便越象一只怪物。快接近地面时突然飞沙走石骤然卷起一阵巨大的旋风,我们夯了几百遍又洒了几十遍水的机场竟经不住它这一旋,尘土飞扬遮天蔽日。飞机一着地,离得最近的首长们个个被风推了几个趔趄,这时本该往前迎的却不得不连连后退。最前面站着准备早些迎上去的师政委帽子呼地被吹到高粱地里,这时我们才知道师政委是亮亮的秃脑门。我们紧张得谁也想不起笑了,政委追了两步忽然想起不该亲自去追,转身要过团政委的帽子。团政委身后是团长,他没敢要团长的帽子而把作训股长的帽子要了来。传接力棒似的,作训股长把一个参谋的帽子要来,参谋没法向队列的战士要,只好自觉躲到队列后边的高粱地边探头看。军区政委大概是急性子,旋风还没有消逝,慌乱的师团首长还没站定,机舱门已开了。最先走出一个体态极象首长的却不是军区政委,他下飞机后就靠边儿站了。只见师政委再次正了正帽沿朝第二个下飞机的瘦矮个奔去。军区政委的身材相貌实在叫我失望,前呼后拥的原来是这么个干巴瘦儿。但是我看掉光了头发的老师政委完全象个战士那般规矩地跑上前敬礼时,才忽然想起拿破仑、斯大林、鲁迅等人也都是矮矮小小的个子,进而又想到当时全军的副统帅**也是瘦小身材,于是才真实地明白了一个道理,大人物身材并不一定高大。
师政委任何一个细小的动作也没有少掉,每个动作都标准到无可挑剔的程度了,与他扮演军区政委时简直判若两人。
“报告政委,守备师政委率炮兵团全体指战员迎候您的到来,请指示。报告人师政委赵风。”
军区政委随便还了个礼伸出右手来和师政委握握:“喔,小赵,多少年没见啦?”
被称作小赵后非常高兴的老师政委还立正站着答:“十五年。”
“噢,十五年,十五年!”军区政委自言自语着十五年没再问什么就去一一跟师政委后边的首长们握手。那些随随便便的动作尤其称师政委那一声小赵,使我想起师政委跟我们一块吃西瓜时说的那些话,看来我们连班以上干部坐一次直升飞机没问题了。
军区政委握完手转过身来。我的心剧烈跳动犹如万马在胸中奔腾,按演练程序他马上快跟我握手了。他离我那么近,我都看清他脸上的黑斑和光亮下堕的眼泡了。虽然我曾在北京***广场见过***、**、周总理等,但那离得有多么远,只是凭排列顺序模模糊糊能判断出谁是谁。现在军区政委、*****委员就近在咫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