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别着急,坐下来,慢慢说。”沈清让女乞丐先坐下,转身去给她倒了杯特制的香茶。
“你病了多久了?”
“什么?”女乞丐看向沈清。
“你既知道我是谁,就应该知道你的情况瞒不住我。说吧,你病了多久了?”
“我也不知道。”女乞丐摇头:“不是我生病,是旁人病了,将自己的病气过给了我。”
“知道那人是谁吗?”沈清抿了口茶,将茶杯放在桌上,茶香四溢,飘到半空,汇聚成一条线,钻进女乞丐的鼻孔里。
女乞丐毫无察觉,只是用手轻轻捧着放在自己面前的那只茶杯,小心翼翼地说道:“不知道,是他们找到我的。”
“他们跟你说了什么?”
“他们带来了我女儿的消息,告诉我,我的女儿死了,问我想不想知道是谁害死的我女儿,问我想不想报仇。我说我不想,我说我只想见我女儿一面。”女乞丐道:“不是我不想为女儿报仇,而是那个时候,我不知道他们跟我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你还是相信了他们。”
“胎记,他们说我女儿脚脖子上有个胎记。”女乞丐道:“我女儿出生的时候,我有个姐妹在旁边,是她告诉我的,说我女儿脚脖子上有个胎记,铜钱大小,模样像是一只小猫的脑袋。这样奇怪的胎记,不是人人都有的,他们既能说出来,就说明他们真的知道我女儿在那儿。”
“他们既然知道,为何不带你去见你的女儿?”
“他们带我去了,可我触碰到的只是一块冰冷的墓碑。他们告诉我,那是我女儿的坟。说我女儿七岁,叫姜妮,是个眼睛明亮的,活泼可爱的小姑娘。可她被人害死了,只能躺在冰冷的地下,等着我这个娘亲去找她,去看她。也是他们让我来找姑娘的,说姑娘可以圆了我的心愿。还有这个,也是他们给我的。”
女乞丐在口袋里摸索半天,摸出一个经过缝补的破布包来,从里头掏出两块崭新的银元放在沈清面前:“这些钱,就是他们给我的。”
“这是……买命钱?”
“是,是买命钱。”女乞丐笑了,腼腆的,自卑的那种笑:“我也没想到,我都这个样子了,我这条烂命还能值两个银元。”
“任何人的命都是无价的。”
“掌柜的意思我知道,可人跟人的命是不一样的。有些人的命贵,有些人的命便宜。有些人的命值钱,有些人的命,它就不值钱。跟掌柜的你说句实话,我的这条命啊,我早就不想要了。要不是还惦记着我那个女儿,谁想要我就送给谁了。两块银元,我自个儿都觉得不值,觉得人家给多了。”
沈清沉默着,没有吭声。
女乞丐叹了口气,“他们跟我说,说有个跟我女儿一般大的姑娘病了,有人给他们说了个借命的法子,问我愿不愿意借。如果愿意的话,他们就帮我见我的女儿,还会替我女儿报仇。报仇这事儿,我跟他们说算了,人都没了,还报仇做什么。你把仇报了,也不过是让别的亲人伤心,不值得。”
“恶有恶报,也是天理啊。”
“是天理,这坏人也该被惩罚,可他的父母呢?亲人呢?他们又做错了什么,又凭什么该被惩罚?我知道养不教父之过,可有些孩子,真不是当爹妈的能教得好的。我眼瞎了,心不盲,我见过许多人,也听过许多故事,好多父母跟我抱怨,说小时候那么好的孩子,怎么出去两年就变了。”
沈清想到了沈寂,想到了沈寂的母亲,有些人,真的就像女乞丐说的那样,长着长着就变了。
有些人变好了,有些人变坏了。
“人活一世,想开了就好。是,女儿被人害了,这心里头是该有仇恨。可我们这辈子过得苦啊,早些走了,未必是坏事儿。要是赶着趟的投胎,没准儿下辈子还能投个好人家,重新开始。”
“我做不到像您这样豁达。”
“那是因为你吃得苦还不够,你觉得这世上还有让你留恋的东西。”女乞丐松开水杯,绷直身体:“从前,我也有,可我女儿没了,我也就没有了再活着的必要。既然这条命还能救人,我为什么不呢?好歹,它还有点儿用处不是。”
“可这买命钱不好赚。”
“我知道。”女乞丐露出些许惊恐的表情:“自从我收了这两块大洋,我就总能听见一些人在我耳边说话。那些人阴阳怪气的,无一不催着我去死。我知道他们是什么,我问他们有没有见到我的女儿,他们不回答,就只是冲着我笑。”
“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