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气扑鼻,不待弘景说话,一玄先开了口:“小通度,这情一字,当真是身不由己,害人害己,我既想让你知晓明白,又怕你沦落其中。”
弘景蹙眉,缓缓开口:“一玄前辈喝多了。”
“看着那条傻乎乎的小蛇精,总是让我想着赐郎,只不过,赐郎的胆子实在小,一些小事都能吓得惊惊颤颤,好笑的很。”一玄好似没有听到弘景的声音,自顾自的说着:“如果胆子一直小,倒也罢了,只是每每都在最不该逞能的时候,胆子大的惊人,傻的可怜可爱。”
有些话说了许多次了,但依然想跟别人一遍又一遍的再说过。而有些话,却只能默默地藏于心底,一次又一次的缓缓咀嚼,千般滋味,只能自知。
弘景便不说什么了,坐在一玄的旁边,倒了一杯茶给他。
白瓷茶杯,盛着汤色澄净清亮,香气缭缭,一道法术注入,更是滋味甘醇,清香袅袅。
“我说过,绝不放手便不会放手的。”一玄接过茶杯,定定的看着弘景的眼睛,神情决绝,“你别想阻我。”说毕,一杯茶一饮而尽。
“小辈并不是要阻止前辈。”弘景又给他倒一杯,“只是想助前辈早日开悟罢了。”又递了过去。
一玄摆摆手,示意不要了,面上的红色已经退了下去,恢复成严肃的模样,仿似已经清醒,站了起来:“今日喝多了,多谢你的醒酒茶。”语毕,就要离开。
只怕前辈并未清醒过来吧。弘景轻轻晃着手里的茶,并不言语。茶色澄澄净净,清清亮亮,中间有一小白点打着旋,是清醒的法灵。
一玄步至门口,顿住:“小通度,你……”终究什么也没有说出口,离去了。
弘景心里明白一玄要说什么,手里的茶杯转了转,也一饮而尽。
夜色如墨,星斗列阵,偶有微风过,不知道又吹散了什么。
第二日。
弘景端给点素一碗水,点素疑惑的接过:“先生,这是什么啊?”
弘景笑笑,并不回答。
这水清清亮亮,隐约有一些烧碎的纸屑残渣,不过已经被人处理过了,并不是很能看得出来。
她没来由的不安慌张起来,端着水迟疑着。
“怎么,还怕先生害你不成?”温柔的声音更显亲昵宠溺。
她闻言立刻端起小碗一饮而尽,迷迷蒙蒙的,有些晕眩,心里的不安越来越盛,只能勉强着的抓着他的衣角,断断续续的问着:“先生……先生……不会……抛下我的……对不对?”
不知道怎么的就问出了这句话。
他看着她已经困顿之极,却依然紧紧拽着他衣角,竭力睁着双眸,只求一个答案,一个承诺,心里不忍,将她轻轻搂进怀中,低声着:“不会抛下你的,乖,困了就睡一觉,睡醒就好了,乖,点素乖。”
先生说的便是真的,好困,好想睡……她便在他的怀里,沉沉的睡了去。
他抚着她的睡颜,恬淡自然,如小孩子般纯真无邪,乖巧可人,不由的轻声笑着:“小家伙,先生只怕要失信于你了,你可会怪我?”
深眠的她自然不知,酣然无知。
弘景摆好宣纸笔墨,沉思了半响,深吸了口气,一笔一划,写了八个字。
这八个字便能斩断所有的缘分和那些尚未成熟的情丝吧,只是心里怎么好像有什么罗网紧紧束缚,一时竟不能呼吸,又难挣脱。
去蓬莱的路上,一玄无奈:“小通度,小蛇精要是知道你诓她喝了沉睡咒,定会生气的。”
“此次前去凶多吉少,不带上她也是为她好。”
“你诓她就算了,何必诓我呢?你是要跟她断了缘分吧。不是一直劝我顺其自然,随遇而安,怎么轮到自己便不淡定了?”
如今想来,果然应该顺其自然,随遇而安,不然也是枉做了工夫,改不了结果。
也不知道小蛇精醒来的时候,是如何情绪,见了那决绝书,又是如何的情绪。千里迢迢的赶了过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吃了许多苦头。
弘景苦笑一下,抬起手腕,看着点素,柔声着:“点素,不是已经给你说过了,修炼成人,便要时时以人形自持,不可以随意攀附。”
点素闻言,乖乖的化成女子,坐在弘景的身边,只不过还是紧紧的搂住他的手臂,委委屈屈的道:“不把先生搂紧一点,先生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又抛下我了。”
撒着娇,带着不甘,仿佛不过只是经历了一场未有告辞的离别,难过却不至于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