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说,巴东郡王被一个叫萧顺之的人杀死了,阿姊殉情,至于竹翠姐姐她们,他不知道。那一刻,我真的觉得天塌了。
萧顺之,这个人我记得的。半月前他来东宫,在书房中和太子爷商议什么商议了很久。我就隐约听得太子爷沉声道:“如有违抗,杀之。”而那萧顺之唯唯诺诺地连声称是。算着时间,正是萧顺之领兵征讨巴东郡王的前夜。
他怎么可以这么狠心,要置自己的亲弟弟于死地!为什么?这就是皇家的权斗吗?这些年我早已看得多了,但此时此刻,我突然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能接受了。荆州的人,荆州的一切,就这样覆灭了。
我不相信巴东郡王会叛国。我本来也不愿相信他会杀害自己的亲弟弟,但是事实一遍遍地在我脑海里回响,已经不容分辩。
我该怎么办?我能怎么办?阿姊是我最亲最亲的人,荆州的一切是我最后的防线,还有他……
那个萧顺之自是不能让他逍遥法外,瞥了一眼地上的白帕,我心中已有计较。可是太子呢?这么多年纵使无情,终归有义,怎知他竟会做出这样的事……我的心很乱。就算揭露了他们幕后的勾当,也不过是我的一面之词,他是皇上的嫡长子,名正言顺的储君,谁会信?谁敢信?
那天夜里,他轻轻地搂着我,好似沉沉睡去了。床底下藏着一截刚刚打磨锋利的水果刀,月亮斜斜地透过窗子投在了刀刃上,映出的白光森冷,迫不及待地想要饱饮鲜血。可是那一晚,我没有下手。静静地躺到了天明时分,我有了新的打算——就看天意罢。
我不知道用剧毒的附子所淋洗出来的热汤盥沐会有什么样的作用。是立时三刻毒发身亡,还是无关紧要不痛不痒,抑或是日积月累油尽灯枯?我也不知道自己期望的是什么样的作用。
我太软弱了,不敢想象他用那深邃的目光冷冷地盯着我,半边身子血淋淋的;我太怯懦了,不能接受午夜梦回之时荆州的人一个个地站在我面前,问我为什么不替他们报仇……
很快,萧顺之病死了。
后来,他也死了。
我不知道那三年自己是怎么过来的。那是一种慢刀凌迟的痛。每次见他,都会不由自主地心酸;每夜梦寐,都会不可分辩地心慌。他身上附子的淡香愈来愈浓郁,终有一日,毒发了。天下名医都束手无策,他死了。
太子妃没有把我和其他嫔妾一起送去太庙,她来问我,愿不愿意去侍候皇太孙。是了,他的父王死后,他就被敕封为皇太孙。我犹豫了很久。我很怀念我们当初的日子,对他始终难以忘情。太庙中的日子真真凄苦……可是我该如何面对他,我杀了他的父王。
当我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我在他的眼中看到了厌烦和嫌恶。他大概很恨,为什么出现在那里的是我,而不是那些可供他嗤之以鼻的所谓佳人罢。他心中是有愧,但是没有情,我一眼就看出来了。他的王妃很好,好到他不愿意再接纳任何一个女子,包括我。
那一刻,我才真真正正地觉着我的心真的很坏,我不相信他们之间一条裂缝都没有,我不相信他真能对我这般绝情。现在的我姿容妍丽,我不相信他不会重新爱上我。
可是,那时的我,看得懂他写的字、读得懂他的诗,却摸不准他的心了。
入了王府,他对她矢志不渝的忠诚让我一点一点感到绝望。我愈来愈恨那个有着银铃般笑声的女子了。我存心赌气,要去庙里还愿,坐上了皇太孙的马车。那一段路很不平坦,车子晃得厉害。翻下山崖的那一刻,我想,这样也好,让他欠着我,欠一辈子!
可是我没有死,我的腿废了,脸上多了几道狰狞的疤痕。醒来的时候,我第一个想到的不是自己伤得如何,而是他在不在我身边——我知道,我的心还没死,我想赢回他的心,哪怕只有一点。我的容颜已经不复,唯有利用他的愧疚怜悯,而这些曾是我最不屑于利用,也最不希望利用的。但现在,除了这些,我一无所有。
他登基了,我以查明太子病逝真相为由,非要入宫,还威胁他,不然就要将太子暴病的真相公诸于众。他妥协的时候,我在他的眼中看到了愤怒和无奈。他大概对我失望透了罢?他看穿了我的心思却看不穿我的心。其实我又何尝不是如此?
一个凶手在查自己犯下的案,这或许是世间最可笑的事,无论是他还是我。但这世间又有谁不是可笑的呢?我打定了主意,要么让他爱我一生,要么让他恨我一世。
我一早便知道,太子有用艾草汤洗面的习惯,而太子妃则有饮艾草茶的嗜好。而那一处艾草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