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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 当年太古(五)

陨霞灵气尚弱,暂还只能寄存树中。祭邪每天与她说话,和夭夭饮酒,下棋,聊天,腾云驾雾上天下地,看遍风云万千,缠绵悱恻,几乎无所不为。当然,传闻中是这样的,事实上也无大差别,不过是没有缠绵悱恻,无所不为这一条罢了。

汪洋上星空华美,璀璨点点,归墟血河静淌,祭邪轻袍披身,倚着石榻望着星天,雪白芳香的肌肤袒露大片,灯火下面目柔艳:“夭夭,你说,本神风华可令日月混沌,天地失色,却为何偏偏掩不去这满天星辰之辉?”

夭夭跪坐在她身畔,在她幽香溢散的双肩上捶打按摩,听她问话,轻轻道:“许是因日月天地都只有一个,星辰却是数不尽的罢。”

“哦?”祭邪扬眸。

“人间常言,米粒之光,岂敢与日月争辉,一颗米粒虽微小得不足为道,可若是上千上亿万颗,纵然日月也难掩光华。每一粒星子都很小很小,比之日月,不过巨人脚下之蚁,可日月再巨大明亮也不过只能踞那一方天空,如何能同星辰一般,漫天璀璨?”

祭邪眼中烟光迷蒙,却被星辉映得璨亮夺目,轻盈漾动:“你很熟悉人间之事么?”

夭夭说:“师父曾领我去人间大地游走历练过一番。”

“那你师父人呢?怎会让你受人追杀,流落至此。”

十指猛地在半空僵硬,夭夭喉中默然,眼中划过一丝暗沉的异样,旋即又什么也没有:“师父他出了意外,去世了。”

祭邪哦了一声,纤长浓黑的睫慵然轻垂,轻灵声响,床边闪现出一面镶金边的水晶镜,镜中狼烟四起,疮痍大地上血火横流,惨烈如同地狱,夭夭深黑的瞳仁中掠起一阵波动。祭邪望着镜面,指尖蔻丹如血,眉眼间晕开妖艳笑意:“夭夭,一直在这儿很枯燥无趣是么,随我去神州走一趟,看看热闹罢。”

她的语气里带着些沧桑和深沉的味道,夭夭一愣,很快回神答应,扬起的指尖霜雪轻散。

他们来到了神州。

大地烽火焚天,狼烟万里,随处能见断壁残垣,残尸败蜕,空气四处蒸腾着令人作呕的腐烂气味。到处都是战争,杀戮,滔腾的血焰席卷了一切,众生的哭喊哀嚎无止无尽。祭邪绯衣如霞,飘临在苍穹烽烟中,俯瞰过下方地狱,无可遏制地仰天狂笑着,笑声尖厉又嘶哑,竟几乎辨不出原音。

夭夭在她身后,震愕地睁大了眼睛。

指尖,轻轻颤抖着。

“看见了么?可惜还不够,还不够啊。”祭邪呢喃着,飞身飘向大地,绯袖烟霞般拂过漫天烽火,烽火化成了无数火烧的巨大陨石,流星雨般往大地轰泻砸落。

陨雷似的狂响撕裂天际,惊起无数惨烈的哭叫与震耳欲聋的轰鸣,岩土崩裂,熔浆横流,便自大地上横七竖八的狰狞裂痕中喷涌出来,烧着猩红的巨烟笼罩了万里……

陨石星雨下,祭邪降临在了一方陆土上,叹息,仰天,不知是笑是哭:“终于,来了吗……”

轰鸣悠长,大风卷起,神丽的白光绽裂了血火染尽的苍穹,轰然降落。光明,神圣,白光如雪,净了深红斑驳的天,脚边,是深长的裂沟,眼前,熔岩飞溅的火星斑斓,她衣袂飘飘,笑容妖娆,他长发翻飞,眼神浩瀚清冷。

他们隔着火光四溅的深渊,面对而望。

火烟浑浊,血光脏污,却没能在他身上染上一点尘埃,洁净得,血火也不忍侵染。身后雪净的天幕,翻卷无际的人影威压,将神的光明绽放招展。她艳丽得近乎刺眼,展开笑颜:“你到底是来找我了。”

潼负手凝望,目光苍茫。

她仿佛没看见他身后的众神压境,也仿佛没看见他冰冷哀凉的眼,忘记了自己当时都说了些什么话,更忘记都做了些什么事。只记得他打了她一巴掌,然后她哭了,没有泪水,只有鲜血从眼角流出来,疯一样嘶喊着,向他扑了去。

然后,便是惊天动地的激战,恶神与真神第一次殊死交锋,诸神汹涌而上,赤光爆散中血蝶漫舞,万妖齐啸,绯红和炽白交织成瑰丽悲壮的长画。祭邪不顾四周厮杀,只笑看着他,烟霞飞裂,缭乱大地,带着不顾一切的狂烈杀气,潼身影朦胧,金光横舞,裂了那艳丽云烟。

他们战了许久,都受了重伤,却没有一人倒下。

祭邪舔着唇畔血迹,耳边风声一动,她没有躲避,任一把冰寒的短剑刺进了腰腹。

缓缓回头。

身后的少年紧握剑柄,面目扭曲,黑发与棕黑色的皮肤都在神光中逐渐褪去,乌黑的瞳孔褪成浅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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