勤政殿中置着一鼎铜制三足雕花香炉,窗外澄亮的日光从窗棱间晃进来几束,
将炉中袅袅升起的香烟晃出丝丝缕缕的形状,又轻又薄地向他们漫过来。
苏倦直挺的鼻梁上渗出细微的汗珠,他看着她太过于专注而甚至忘了去听她的内心,于是他反问,“如今你知道了真相,心中是如何打算的?”
季云婵的笑意凝在嘴角,怔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他话里的意思,她抬手触上他的眉畔,心间忽地一揪,他在害怕失去她吗?
她眼里染了笑晕,讥诮道:
“若我打算再回头呢?宸王殿下又当如何?”
说完她就后悔了,她眼睁睁看着他满脸血色尽失,连瞳孔都变了颜色,苏倦双唇扬起干涩的笑容,几乎是强撑着道:
“当真?”
季云婵一下子就慌了,她特意低头去看了他手上的戒指,她连忙凑过去,摆着手解释道:
“不是不是,我在逗你玩呢!”
怎么戴着戒指还会相信她这种玩笑话?
苏倦闻言脸色更黯了几分,他甚至刻意后移了一下|身体,眼中挂满了疏离的冷意,“哦?”
季云婵姿态就更加讨好了,她贴过去,一头扎进他怀里,“不管过去苏衍如何想,如何做,是跟我没有一毛钱的关系的。”
苏倦挑起双眉,睨了眼去看她,显然是认为她在敷衍他,季云婵只好乖乖献上一个香吻,“吧唧,吧唧”地亲了好几下,瞧着他实在有些忍俊不禁了,这才继续解释道:
“我不是以前的季云婵,不知道她会做什么选择;”
她撤身坐稳,看着他和颜一笑,握着他的手正色道:
“说来奇怪,我与季云婵的家人接触,能对那些感受到的亲情有所回应,或许是从没拥有过,所以才会被温暖,而希望自己也能有所回报,但是关于苏衍——”
苏倦这一刻只觉得这世间所有他能感受到的悲喜,都藏在了面前的这双眉眼里。
她若水之眸里温光微敛,嘴角的笑意也多了几分讽意,“不管当时是因为什么,最终的结果,不都是苏衍负了她吗?”
苏倦一愣,竟说不出一句话来,就听她的语气又凉了几分,缓缓道:
“他曾说会带季云婵远走高飞,远离尘世,后来看起来好像是因为被囚禁而无法兑现诺言,可在我看来,苏衍只不过是在血亲和爱人之间,做出了选择,”
她勾唇一笑,眸子里像覆了一层霜,“三年前,他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吗?
季云婵在这三年中承受了多少痛苦,他真的一无所知吗?
我并不是非得要他在亲人和爱人之间做出抉择——毕竟当事人不是我,且如今无论再说什么,事情,都已经是定局了。”
她漠然的音调像是在谈论外面的天气,却又一针见血地让人心中发紧。
“他已经做出了选择,不是吗?”
直到再次对上他的眼,她清澈无波的眼中才漾了一分暖意,语气也变得释然许多,她感叹道:
“所以啊,这些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对吧?更何况,我不是以前的季云婵,苏倦,我明白你有多坚定,有些事不用你说,我心中就有答案;
我只需简单地换个方向思考一下,就有了答案——假如那个人是你,必定不会让季云婵落到那种下场的,”
她不是她,他也不是他,苏倦终于释然了,他举目看着她,“无论何时,我只有你这一个选择。”
季云婵点点头,这是世界上最好的苏倦,他会给她这世上最好的一切。
她永远不会要求他为自己去做什么,也永远不需要去要求他。
“今夕何夕,见此良人?”
苏倦心头一顿,垂眸去看她,她的眉眼如冰雪消融后的春山,目光清得发亮,她将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轻声低喃,“除你之外,其他人连匆匆的流云都算不上,”
她扳过他的脸,说话间柔软的唇已经附了上来,“如此,殿下可觉得心安了?”
***秋日的午后,日头仍有些意犹未尽的毒辣。
季云婵后在永福宫的门外,苏倦进去向太后请安了。
为了不打草惊蛇,苏倦刻意瞒下了苏忆下落不明的事,也是怕太后知道了会急坏了身体,也不知道太后知道了宣景帝的事,会是什么反应,季云婵被晒得一阵阵发晕,脑中像一团浆糊,她一边胡乱想着,一边叹了口气。
不管是在哪,这皇家的儿媳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