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思绪飘得有些远,
这株望春是在西境建宫之时,她在南诏移植过来的,为了应景,因此将此宫名为长春|宫,可芳华易逝,转眼间,已是物是人非了。
“吱呀”一声,正殿的大门被宫人从里面打开了。
太后的身体微微瑟缩了一下,眸中闪过一抹复杂和迟疑,苏倦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温和道:
“母后,儿臣在这里。”
说话间苏承玔已经站到了殿前的红木漆柱旁,看到太后的一瞬间,他就再也走不出一步,英气的眉宇像是一瞬间染了秋霜,两人隔空久久地凝望着,苏承玔的心脏仿佛要冲破胸膛般疼痛难忍,许久,他终于回神,慢慢地迈步向她走来,他一直低垂着脑袋,看不清脸上的表情,但却能听出他的嗓音沙哑,带着无尽的沧桑和悲哀。
“瑜、瑜儿……”
他缓缓喊了一声,伸出去的手颤抖着却始终不敢触碰到她。
她定是恨毒了他吧?
他抬起头,泪水在脸上纵横交错,看着近在咫尺的人,喉咙干涩得厉害,竟发现自己说不出话来。
他的心口一阵钝痛,像刀子在割,又酸又胀,几乎喘不过气来。
她的容颜依旧美丽,只是鬓边已有了霜色,可眼睛却还像初遇时那般清澈明亮,已经,二十年了啊……
太后盯着宣景帝的脸,与他分别那年,他不过是而立的年纪,如今再见,眉眼间仍是不减当年的英气,面容上却添了几分憔悴,嘴边的髭须和鼻翼两侧的肉,因为激动而微微抖着,可那双望着她的眼睛,却依旧明亮无比。
她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他的年纪,她以为这个人早就已经在心中消逝了,这个人啊,她爱极了他,也恨透了他,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仍然还记得他曾经的模样,记得那年他们初遇,他第一次带兵来南诏国支援她和义父,他与她共同攻克南诏国城池,三年,他们一起踏过尸骨累累,杀戮漫天的战场;
她永远忘不掉,后来也是在南诏,这个人是怎么笑着看她,用最宠溺的语调问她:
“将来我做了皇帝,就亲手把皇后的凤冠戴到你头上,好不好?”
这个人,真的是他吗?是那个曾说过要与她相守一生的人吗?
如果是他,这些年,他去了哪啊?
就这样将她丢在这纷杂又叵测的人世,让她独自面对这世间的冷酷和艰难。
太后一直摇着头,她的泪水如秋日萧瑟的细雨,交织着凄怆的凉意,她想走过去,伸手触碰他,可是腿却像灌了铅似的重得厉害。
“瑜、瑜儿……”
苏承玔的呼唤在耳畔响起,她却一个音都发不出来。
只是看着他,泪如雨下,泣不成声。
苏承玔看着哭得伤心欲绝的人,眼睛也是通红一片,泪流满面。
这是他放在心尖尖上,捧在手掌心里宠的人,她的一丝委屈和痛楚,都足以令他肝肠寸断!
季云婵看着相对无言的夫妻俩,眼中闪过一抹焦急,这么哭,也不是个办法啊?
她跟苏倦使了个眼色,苏倦立刻会意,拉着太后的手臂将她扶住,温声劝道:
“母后,有什么话进去说吧。”
季云婵赶紧附和道:
“殿下说的是,外面风大,母后,您的身体还很虚弱呢。”
苏承玔这才恍若梦醒般,急忙伸手从怀里拿出一块丝帕,呆呆地看着太后,嘴唇蠕动了半天都没能说出一句话,只是小心翼翼地将那帕子地了过去,“朕,我...”
太后垂首看着那丝帕,却更难过地别过了脸去,那上面绣着的,赫然是一朵朵望春花,那是二十年前她送他的!
苏承玔以为自己又惹太后生气了,连忙把帕子塞回自己怀里。
茫然地重复着季云婵的话,无措地摆着双手,“对,对...进去说。”
太后背对着苏承玔,在苏倦高大的身形之下,她悄悄抹干了眼泪,这才转过身,她深吸一口气,开口仍旧带着颤音,努力让语气如往常一般冷静从容,“进去吧。”
一行人刚走进正殿,待宫人们奉上香茗后,苏倦便挥手屏退了宫人,他眸色沉沉,与季云婵并肩而立,齐齐行了一礼,向太后恭敬道:
“儿臣先行退下了。”
说罢两人就退了出去,将殿门关好,留了太后和苏承玔单独谈话。
等到殿内彻底安静下来,苏承玔才叹息一声,看着坐在椅子上沉默饮茶的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