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月色很美。
言柒栖身坐在大军以北泓瑛山顶的凉亭之下,石桌之上两坛青页酒,面向月色,突然间才发现,于这泓瑛山能看得整个帝都。
原本繁华奢侈的帝都,如今已是狼烟遍地,哀鸿遍野,血洗长河,已是地狱之城,掩埋未寒骸骨,草席裹尸。
即便是知道,征战之时,死亡无限,但,亲临其事,亲眼目睹鲜活的生命完结于自己的剑下,还是于心不忍。
然这一切,不待她醒,不等她看清。
“原来七世子也在。”不声不响,还在他放空时,越听风亦上来泓瑛山上,此时就在他三步之外。
言柒依旧看着月光,“越将军怎么有空来山顶坐坐?”
“我还以为七世子对王足够用心,此时应该在王帐中。”越听风讥讽道。
“听……听将军这话,倒是本世子大意了。”言柒故作抱歉的笑笑,回头看向越听风。
“七世子可知任公子怎么说?”
言柒无言许久,当月色冰冷了他的脸,他才淡淡道,“我倒是不知道任公子怎么看瑾王的伤。不过,我是清清楚楚的知道,瑾王在极尽内力当下皇甫凌的战戟是为了救你。”
“可王她宁可让自己受伤,也要拼死护着胸前那个可有可无的紫水晶,是为了七世子。可你呢,你配吗?”
言柒轻笑,双眼一丝不动的盯着桌上的酒坛,突然间竟不知还如何回答。可不是嘛,都是为了他。
这个晚上,泓瑛山顶似乎很受人欢迎,送走越听风之后,不出半个时辰,莫断桥继他而来。
远远的看着月色下的一席白衣,莫断桥毫无头绪的叹了口气,上前坐到言柒对面。
“你也来了?”言柒无奈的问道,“你不会也是……”
“瑾王醒了。”莫断桥一字一顿,看着言柒的反应。
本如死灰的眼神瞬间雪亮,甚至他认为不会再跳动的心脏也依稀的跳出声音,然而只是一瞬,又恢复原样,言柒依旧坐在石凳上,静静的看着酒坛。
“不去看她吗?”
言柒摇头,一只手遮住半张脸撑在桌上,“我以为,我们……”言柒无声的叹了口气,“越听风仅用三个字,就把我丰言柒彻彻底底、从头到脚给否认了。他只问我:你配吗?”
“那你认为呢?”莫断桥正色起来,似是猜到了言柒的回答,他指着他的眉心,“你当初和她的约定,还没有实现。我不认为一个女人会只为一个约定放四千河灯。我更不信你会因为那二十一盏,以你的一生做赌注。”
“这样吗?”言柒淡淡的问道,指尖轻触,眉心之上,还残存着一点余温。
其实,从他们一同跋山涉水,从他们一同浴血奋战,从某一转折开始,当彼此还认为互为知己时,一点温情已经渐渐地开始点燃。
“任公子说,不是没救的。”莫断桥缓了缓语气,低声道,“雍州,暗室里藏有祖上留下的三玥晨露,可救她性命。但是……从这到雍州至少两天,就算拿到了,也不一定……”
“晨露?”
“你别冲动了,以你的马、你的能力确实可行,可你的身子呢?更何况帝都才拿下,免不得有人不服,一个王不在,不能再走第二个。”莫断桥脸色又恢复凌厉,“不管怎样,你必须留下,我和任公子去。”
“以你们的速度,等到了雍州,听禹的命也就没了。”言柒有些暗讽的看着莫断桥,“有你和任公子还有越将军还有凌渊在,守着帝都不成问题的吧?”
“你……”莫断桥语结,这哪里是询问,分明就是赤裸裸的威胁,“你当真要去?”
言柒不语。
“我去准备。”莫断桥起身离去,踏出三步,又回头低声道,“她醒来有找过你。”
他说了又有何用呢?他不能去看她,他要争取时间。
当晚,言柒回营,牵过自己的马,便飞奔而去。
那一晚众人皆知是何原因,丰世子为瑾王,万人皆知。
然,丰世子亦曾笑言:“若人皆知,吾为一人可置大军于不管、置帝都于不顾、置百姓于不问,是何哉?啖吾肉、饮吾血,尚不可偿。”
此语流于世间,众人嗟叹,噫嘘噫嘘,言柒之情,情之所以,一念之间,情之所钟,万物可弃。是何之心,几许正情焉哉。
九月廿七,七世子抵雍州。
宣德殿前,言柒下马。
触目可见,高台之上,雍王后红衣而立,浓妆艳艳,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