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少爷说，老婆子就只给少爷讲了一半的故事？”贾老爷仿佛一夜间苍老了许多岁，脸上沟沟壑壑里面，填的都是疲惫：“我给少爷讲完另外一半。”

顿了顿，又说：“其实如今死亡对于我来说已经成了一种解脱，然而，我一直怕的便是他们伤害我的女儿和老太婆。”

“凌峪山庄愿意照看贾小姐。”张子尚明白了贾老爷的意思，于是留下了一个承诺。

“小儿今年二七年华，又与县太爷家公子定了亲事，只等明年出嫁，”贾老爷的嗓音里面蓦地多了一丝悲伤：“我本来和老婆子都商量好了，待到小儿出嫁……”

说道一半又叹了一口气，便不再说了。

张子尚冲着贾老爷很是庄重地抱了一拳：“我们凌峪山庄会送她出嫁。”

“多谢。”贾老爷点了点头，一颗浑浊的泪就从眼角处滚出来，悄无声息地砸在他的衣襟扣子上，张子尚抿了抿唇——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张子尚开始喜欢的抿唇。

故事发生在不久前。

贾老爷其实内心不坏，和家人生活也是温馨。

“我原本不是这儿人，”贾老爷似乎想起了什么过往，苦笑了一下：“我是饥荒的时候逃到这边来的，我原来在离国的西部，在那儿，我们的生活不说和和美美，连吃饱穿暖都成问题。”

张子尚听到这儿，蹙了蹙眉头。

“我们打小儿就知道，这银子啊，是个好东西，”贾老爷似乎是在跟张子尚说话，又似乎只是在自言自语：“逃到这里以后，是老婆子一家人收留了我，还把女儿许配给了我，然后我带领着这个家，赚钱，盖府宅，过好日子。”

张子尚点了点头。

“后来有个商业朋友说北方京城附近有一笔利益极大的买卖，我一时贪财，也就去了。去了才知道被人骗了。”

“贾夫人不是这样说的。”张子尚突然开口打断。

“我是怕她知道那段经历后提心吊胆的，没敢告诉她。”贾老爷捧起一杯晾在小几上的茶，手颤颤巍巍地去掀茶杯盖子，喝了一大口。

“其实我们是被人卖到了一个隐蔽的山洞里面，我们很多人，拥拥挤挤的住在那么一个地方，”贾老爷的脸上闪出一抹恐惧来：“每天都有人被抓出去，然后那些人就再也没有回来过，我们都不知道那些人身上发生了什么。”

“我当时很恐惧，我们也多次想要逃跑，可是无一例外，逃跑的人都被抓了回来，然后那些人也就消失了，”贾老爷看着张子尚，瞳孔有点儿涣散：“后来终于轮到我了，我被带到了另外一个山洞里面，在那里，我看见了一个人。”

“什么人？”张子尚的身子一下子紧绷起来。

“就是你说的，血魔。”贾老爷的眉心淌出一抹血来，他拿起手边一直好好放着的一杯茶，一口气喝了个干净。

张子尚才明白那是参茶，可以吊着一口气，续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