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怒不可遏,林宣却不肯退让。
只因那奏折上所批跟书生们有关,说是若有文人闹事,就将闹事者全部押入大牢。
林宣呼吸急促,语气也急得很:“父皇,你明知这只会引起文人反扑,他们是硬骨头,他们会……”
“他们会厌我恨我?”帝王意味不明道:“宣儿,朕是皇帝。”
“您是皇帝,更该以民为子,仁爱以待。”林宣不肯退让,扯住他的衣袖,扬声道:“父皇,难道您就真要这么固执?”
林泽昱凝视他,轻声道:“宣儿,你是聪明的孩子。”
“我不是!”林宣执着地跟他对视,“是因为贤王吗?父皇!您一定要这样做!”
林宣以为父皇会转移话题,没想到帝王干脆利落地承认了这事,他冷声道:“机会难得,你以为他不想对我动手么?”
他将衣袖从林宣手中抽出来,手抚向林宣的脸颊,最终停留在眼睛那里。
”宣儿,你也该知道,这一路上‘你’受过多少次刺杀。”
林宣抿了抿唇,微凉的手掌遮住他的眼睛,声音就更加明显了。
他眼睛微微发红,低声问:“父皇,您该把这事提前告诉我,若是提前说了……”
“若是提前说了,多的是有人劝我饶恕贤王。”林泽昱打断他的话,“宣儿,你既然猜到了那么多,应当也猜到了尘虚道长是贤王的人。”
苦苦找寻的答案突然出现,林宣却一点都不觉得开心。
他道:“那便是贤王做的不对,该依法处置,父皇何至于如此?”
父皇没有挪开手,林宣也便任他捂着眼睛,耳边是父皇带着寒意的声音。
“我明白,可那要多久?我看得到吗?”
林宣沉默了,过了一会儿,他把父皇的手移开,定定地看着父皇:“所以你宁愿接受尘虚道长的治疗,也不愿意告诉我们事实真相,非要到如今难以收场了才说出来?”
他哽咽道:“你明明知道尘虚道长是谁的人,信他却不信我们。”
帝王淡淡道:“他不会让我死的那么轻易。”
林宣从这话里听出当年的恩怨来,他不清楚父皇跟贤王发生了什么,但他明白这些恩怨不能用别人的血填。
林宣劝道:“祁先生无错,学生们也无错。”
帝王道:“这些年,祁先生有多少学生做官,叛逆者不在少数,他不是无错,是当初没有寻摸他的错处。”
“至于学生们……聚众闹事,罔顾圣意,难道还不算错处吗?”
正说着,桑树忽急急地从外头进来,低声对帝王说了什么,神色很是凝重。
林宣心中有预感,却不敢往那上面猜测。
桑树说罢,退至一旁,安安静静地侯着,仿佛一个影子,恨不得把自己的存在感降至最低。
帝王轻笑,他问:“宣儿,书生们聚众闹事,罔顾圣意,你说该如何罚?
……
这是林宣跪于乾宁宫的第三天。
第一次跪,他是想去见父皇,跪了一夜父皇才肯见他。
这第二次跪,则是为了那群书生。
帝王大概是要钓出贤王,将书生们皆下了牢狱,朝中一片哗然,甚至有老臣差点触柱。
若说祁先生下狱时朝臣们还在观望,那么书生们被下牢狱就叫所有人都看清了帝王的胡闹。
臣子总是不愿意直说陛下有问题的,他们思来想去,将目光投向了尘虚道长。
帝王圣贤,奈何遇了妖道,定是妖道迷惑了陛下。
虽也算跟真相搭边,却可笑得很。
帝王却说:“道长保我性命,你们说他是妖道,意思是我不该活?”
这话出口,无人敢接话。
已经有人因此而陪祁先生入牢狱了,谁敢触陛下的霉头?
唯有殿下,还在乾宁宫前长跪不起。
这回他没敢再不吃不喝,纵使难受得很什么都吃不下,也稍微用一些。
但这事毕竟伤身体,第四天,晕倒在乾宁宫前的他被送回了景明宫。
即便昏迷,他都仍不安稳,眉头紧蹙。
没两个时辰,林宣就已经挣扎着醒了过来,才张开眼睛便连忙问父皇愿不愿意见他。
林玄阳别开了脸,林宣就知道父皇是不愿意见的。
沈皇后神色难看得很。
她的宣儿、她的乖乖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