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面前有一扇黑漆发亮的木门,往前跨出一步,那扇门自动打开——
一张饭桌上面摆满了各色菜肴,爹爹和娘亲坐在正位上,姑妈……好年轻的姑妈,正微微躬腰为爹爹斟酒。
霎时,三双眼睛齐齐朝她望来,姑妈手里的酒壶啪嗒掉在了地上,忽然开始掩面抽泣。
娘亲面无表情,爹爹却已经暴跳起来指着她骂:“曼书,你怎么到这里来了?这儿是你该来的地方吗?给我回去——滚回去——”
她发不出声音,只是一直摇头。
“你要是再不回去,就别认我这个爹爹了!我也当没有你这个女儿!”
爹爹越说越急,最后竟是冲了过来,抬手,落下——眼前骤时黑了下去。
猛喝进一大口气,耳里传来一些模糊不清的声音,嗓唇干涩,双眼刚睁开一条细缝,小腹隐隐约约有些不适感,像有只手一下下地捏着里头的肉,不算疼,但浑身都僵硬无力。
视力逐渐恢复,玉色纱帐,顶部绣着白头翁戏牡丹,这是无忧阁……
“沈曼书……”
好轻好轻的声音,日思夜想的声音,除了他还能有谁?
她眨了下眼,牡丹脚下那只白头鹎仿佛叫出了声音,正深情唤着空中展翅旋飞的伴侣,黄色的那朵牡丹比粉色的稍大了些,叶子是不是绣得太多了……
“啊?”她苍白地低应,唇瓣黏合拉开生疼。
“没事了……你没事了……”
怎么?他的声音在颤抖!发生了什么事?
她虚脱地微微侧头,那张脸……怎么可以这么憔悴?这不是宴华年,至少不是他该有的样子!她又做错什么了吗?把他弄成了这样!
“太好了!你还在!”她勉勉强强扯动嘴角笑了一下。
他竟是痛呵了声,轻柔地吻上她的额头,嗓音低哑:“别说话,不说,好好休息!”
她使尽全力终于将手探出被子时,他扬长的背影已消失在无忧阁门外,“宴华年……”呼唤在喉咙里打转,扬起的手指缓缓落了下去,好想你,你知不知道,差点以为见不到你,你还敢走,以后再收拾你……她苍白地微笑。
那只手被麻利地塞了进去,馨宁脸上带着疲惫的笑意:“太好了,娘娘终于醒了过来,您不知道,皇上在床前守了几天几夜,茶饭不思的,身子都快熬不住了!”
“几天……几夜?”她喃喃低语。
馨宁会错意,解释道:“是啊,今儿已经是初六了……”
“他怎么敢……他竟敢……他又是这样……”心痛如割,她虚弱地哭了起来,“都是我的错,是我的错……又让他受了罪……我的错……”
馨宁有些慌,边给她擦泪边劝:“娘娘别哭,现在不能哭,会伤身子的……娘娘……”
“啊……”她根本听不进去,过去与现在全在眼前,一想起他不吃不喝,挨冻受痛,一颗心就像被人拿利楔一下下猛戳,哭声细弱却是止都止不住。
“娘娘!奴婢求您了,别哭了,要是皇上见了,怪罪下来,奴婢可是承受不起啊娘娘……”
她抽了几下,强迫自己咽下了哭意,眼睑加重,一下下地往下搭。
“娘娘身子现在虚弱……”
没听馨宁下面说了什么,她已闭上双眼再次睡去。
这一次却是自然醒,呼吸顺畅了许多,手脚也能听从自己指挥,可脑子里竟是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起,什么也不愿想,只两眼发神地睁着。
一道暗影隔开了窗户透进来的光线。
“醒了?你睡了好久……”
咕——被窝里发出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她挪动一只手盖在肚子上,下腹的不适感已经消失,这是胃里空空泛出的鼓声。
“馨宁!”他将声音拉至常调,而后一阵轻轻的脚步声,停下,“传膳!”脚步声离去,他一下下顺抚着她的头发,深邃的瞳眸仿佛等待了千年,怜痛丝丝缠绕,“你这只小懒猫,我每日都做好你爱吃的东西等你醒来,可你偏偏这般贪睡,害我等得好苦!”
她依旧仰睁着,视线在帐顶的绣花上不肯挪开:“宴华年!”
“嗯,我在。”
“我想骑马……”一滴泪划出眼角,心里却静得连一丝波澜都漪荡不起。
他吻了吻她的额头:“嗯,好,等你好了我就带你去骑马。”
“我哪里不好?”
冷冷的气息喷在她的脸颊上,继而听见他无可奈何的哀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