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了?”此时,那位本应该与大臣商量国事的君王,正一脸病态的斜躺在床榻上,床下是刚换下的染血的中衣。
顺明端着羹汤,点头走进南晨,“皇上现在可是要喝羹汤?这是皇后娘娘亲手做的。”
听闻是叶瑶亲手做的,南晨嘴角不由浮上笑容,苍白的脸色也连着有了血色,撑着窗沿坐起身子,由顺明搀扶着坐到桌旁,羹汤含着蜂蜜的甜香在嘴里化开,像极了女子的情话,让人久久回味,那里面有叶瑶的情谊。
“顺明,我很想和瑶儿有个孩子,和瑶儿一起看着他长大,成家,继承这万里江山。然后,我便可以与瑶儿做一对平凡夫妻,享受这世间最平淡却也最真实的幸福。”
说这话时,南晨的目光一直盯着桌上早已见底的白玉碗,将那当做了叶瑶,情话低喃,只是这话里的悲凉太明显,将月光的清辉都染的暗淡了。他不断的骗自己,心口之痛是因伤势还未完全愈合,蚀骨之疼不过是软绝的后遗症,他也曾唤过长宣前来为自己诊治,长宣也说并未发现异样,他始终都相信他能好好的活下去,就像他的瑶儿希望的那样。
可当他在疼痛中醒来,看着指甲渗出的血,他终是无法再骗自己了,那日,他的瑶儿完完整整的属于了他,可他却无法等待她醒来,无法给她一个甜蜜轻抚的吻。
顺明看着桌前那个仍是浑身傲气的男子,袖中双手紧拽,青筋掩在华锦下,有着克制,他仿佛已经不再是不可一世的君王,只是一个对命运带着埋怨与无奈的丈夫。
“八岁那年,母妃病死,父皇便再没管过我,任由我在后宫中艰难生存,十一岁那年,父皇将我派到凤凌边界,美名其曰是锻炼我,其实是眼不见为净,十三岁那年,父皇让我随军出征,十五岁那年,父皇让我领兵攻打北武,那一仗整整打了两年,最后朝廷断了粮草,班师回朝那晚,副将偷袭北武军队,我去救援,身负重伤,无法回到我军阵营,若不是被大哥所救,我又怎能活到今天,父皇至死都不知道,我早就知晓那副将是他派去的棋子,连偷袭都是计划好了的,就是为了让我死在战场上。”,南晨走到窗边,将窗户推开,任由月色肆意缠绕周身,曾经的种种不堪被他用一种极为浅淡的语气缓缓道出,混着浅薄的银辉,绝美的面容隐没在半明半暗中。
顺明知晓南晨在北武那一仗中消失的事,当时南晨也是因为这一仗而扬名天下,“南晨在,凤凌昌,北武亡。”,他举剑立于北武城门下说的话至今仍被百姓传送,当时所有的人都以为南晨为国殉身了,可两年后,南晨竟毫发无损的回到了凤凌王朝,成了现在的凤凌帝王。南晨走进凤凌王宫大殿的那一幕,至今仍是大臣们口中的忌讳,“起死回生,满身戾气,天降煞星。”,以至于,先皇要传位于南晨时,百官齐跪,央求吾皇三思。
南晨登基后,手段雷霆,政治朝野,凤凌有了如今的地位,他也从天降煞星变成了一代明君。
那段日子定是他心中的痛,顺明不愿南晨重揭伤疤,欲要开口,便听到南晨声音响起,空幽的好似天庭的仙君,“以前,我是不畏死亡的,总认为人生自古谁无死,而现在,我是越来越贪生怕死了,总想着活久一点,父皇若是知晓,定是要发怒的。”
尾音处溢出嗤笑,有着些许讥讽。
顺明取过外衣替南晨披上:“皇上是因为有了要守护的人,并非贪生怕死,如今的皇上比当年那个十五岁的小皇上更勇敢。”
南晨遥望着天边的弯月,漾出一抹浅笑,手掌拍上顺明肩头,顺明是从小随在他身边的,不只是他的小太监,更是他的挚友。
“顺明,若是你有了心仪的人,定要勇敢抓住,千万不要让命运将你们分开。”
“皇上,奴才可没有心仪的人,皇上可不要乱当月老。”顺明笑的爽朗,眼中却有着黯然。
南晨不再说话,转身坐到床榻上,将身上的衣服脱下,换上了新衣,床下的血衣顷刻间又多了一套,室内的血腥味又增加了一分。
灯光熄灭间,博雅殿上的倩影迅速离开,在空中划过极浅的弧度,无人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