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在野樱桃树上吃饱了下来,将采到筐里的熟透了的樱桃分给两条黄牛吃。这时,牛背上那只八哥说话了,“好吃。”它说。像一个十三四岁的女孩子,它的声音娇嫩而婉转。我们好像并不吃惊。和我一道放牛的表弟,将几颗樱桃放在手心上,送到八哥面前,它飞起来,落到旁边的一棵柳树上。
“下来,好八哥。”
八哥听到叫它,在树枝上高兴地跳了两下。“好吃。”它点着头,踩落了一片黄叶。
眼看黄牛把樱桃吃光了,表弟从牛嘴中抢了几粒出来。他小心地将几粒宝石一样的红樱桃,放到那棵柳树的树根上。他担心八哥看不见,就找了一块平石板,将樱桃重新拾起,在石板上摆了个圆形。
那两头牛吃完了所有的樱桃,它们的嘴唇还在筐底上舔吻着,将焦黄的篾丝舔得湿漉漉的。
在这期间,两条相依为命的牲口,相互礼让着,虽然从它们的两只眼睛能够明显看出,它们是那么嘴馋,以至于涎液四溢,可是,它们还是克制了自己。当两条牛角稍稍碰到一起时,它们的身体就自动分开。这是我一生中看到的最懂事儿的两个畜牲,其中一条尽忠职守,一直到死那天,还在地里干活,脖子上套着伴随它一生的榉树索头,另一头母牛,卖给了一个兽医。
表弟说:“我看过牛哭。”
我说我也看过。
我们吃得饱饱的,坐在离牛不远的草皮上,牛背上的那只八哥,好像不再是那一只,半天以来,它再没有说一句话,尽管我们努力逗它,它也不开口。
“它只会那一句。”表弟肯定地说。
“把八哥逮回去,舌尖剪掉,然后,人把自己的舌头咬破,血滴到它的舌尖上,八哥才能说话。”
“能说会道的人才行。”
我们得出结论,那只会说话的八哥可能用的一个沉默者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