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早晨,空气中有一股桑葚的甜味,阳光透过薄薄的蓝色,柔和地照在树叶上,绿茵茵的叶面迎上去,夜里伸展的树叶儿,打着少女唇上的褶痕,窝成扇面形状;逆光看上去,上面一层粉扑扑的茸毛,用手一摸,它们就不见了。
村里的孩子都跟着大人到桑树地里摘桑叶去了。
我欣喜地观赏着植物在不同时刻的变化,原以为一成不变的事物,当你注意它的时候,将会发现人们从来都不曾知道的秘密。比如一根黄瓜藤如何在远处缓缓游动过来,当它感觉到前面就是可以攀附的树枝时,那青玉一般的触丝像人在伸手时一样,当它够得着了,它就慢慢地打着圈儿,将自己缠绕在上面。
人和植物的区别,可能是人们以为自己可以行走。
狗干叫了两声,我知道狗在很长时间没机会说话时,想清清它的喉咙。“狗子,到这边来。”肥硕的大黄狗应声而来,摇头摆尾地嗅着,在我的腿上蹭了两下,举起前腿,向扑食那样向旁边窜去,它在两条猪之间撒着欢儿。两条百余斤的牙猪,身上的黑毛像抹过油似的,稀疏的毛发间透出白皙的皮肤,它们是母亲正月从河南省买回家的,四个月就长成大猪模样。像狗一样,猪在快乐的时候,那条滑稽的犹如老鼠一样的尾巴总是不停地摇摆着。我肯定猪是这个世上最神秘的动物之一,母亲说猪过百斤就老实了,过百的猪行动沉稳,让我感到不可思议的是它们的眼睛藏得那么深。
狗的性格一直都非常开朗,也很善于表达情感,见了熟人,或者家里人从外面回来,它都热情地迎上去,孩子一样在身上亲热一番。
大黄狗在两条安静的黑猪之间,又蹦又跳地惹它们高兴,它做着各种各样的动作,一会儿仆地,一会儿用头冲撞猪的肚子,咬着猪尾巴,或者两条前腿纵起搭在猪的腰上。这时,猪开始哼哼,当狗在猪的屁股上乱踢乱抓时,猪就回过头去咬狗。刚吃过食的猪嘴沾有许多汤水,大黄狗的身上到处都是潮湿的糟糠。狗并不在意这些,它的玩性那么大,不尽兴是停不下来的。往往在这种时候,喜欢安静的猪有可能发火,张大嘴巴给狗一点颜色,可这一天,也许是因为天气好或者其他别的原因,两条猪没有逃开,也没有急躁得“哗哗”大叫,反而起了兴致,一起玩耍起来。
显然,两条猪联合在一条战线上,跟大黄狗对峙着。它们哼哼唧唧地与狗周旋,时而也主动发起进攻,两只长长的大嘴巴像拱土一样,在狗身上拱着,而狗总是在那个向上翘着的厚嘴唇到达的时候,机敏地躲过,从一个死角中逃走,而在猪尚未转身的时候,背上总要挨上一巴掌。
那天早晨,我笑得前仰后合,狗是那样灵活,而猪却笨拙得让我想帮助它们。玩了一会儿,不知道是狗累了,还是它认为猪太不是对手了,懒得跟它们玩儿,大黄狗说走就走了。它刚刚还“呜呜”地穿插于两条猪之间,当我止住笑,它就箭一样射出去了,当我转身寻找它时,大黄狗已经闪烁于后山的丛林之中。
两条猪没有反应过来,它们仍然摆着架势,它们不知道游戏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