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瑄待那兄妹俩走后,也朝着他们消失的方向奔去。
默然每日跑三四个时辰便歇着了,张瑄也以此提醒自己定时找地方歇息,大约这样持续了七八日,逐渐进入了山林的深处。而且这里人迹罕至,几乎连条像样的路都没有,这下张瑄真的迷路了。好在两天前张瑄在山边路过一户农家,他们待张瑄很热情,拿出了大概是他们家最好的东西来招待她,还允许她饱饱地睡上了一觉。张瑄见他们几乎是家徒四壁,不忍心多打扰他们,就在第二天一早继续赶路,临走时不忘在枕边丢下了一些银子。
她骑着默然漫无目的地在山林间游走。青山翠微、层峦耸立、谷壑幽深。时值暮春,鸟鸣涧中,和着空气中弥散着馥郁的百花香气,让张瑄一时放下了所有的烦恼和仇恨,沉醉其间。
“殷其雷,在南山之阳。何斯违斯?莫敢或遑。振振君子,归哉归哉……”她不知怎地,脱口而出了这几句,念着念着,泪又从脸颊滑落了下来。
三天三夜,张瑄几乎都是在马背上度过的,因为害怕这深林的夜晚,她困了也只在马背上趴着,饿了就从路边果树上摘些野果,渴了便在清晨取些露水,或是在溪涧舀几捧清流。
到了第四日的清晨,天刚蒙蒙亮,张瑄已经几乎是无法集中精力了。只隐隐约约地望见不远处有一间小屋。她像忽然惊醒似的,催着马向小屋奔去。凑近一看,张瑄又失望不已。那小屋实在是破陋不堪,屋顶残损,天光肆意闯入,四周的土墙也是摇摇欲倾,到处都是渗水的痕迹,还有几处用干草堵住的破洞,还仍在漏风。张瑄有些骇异,从未见过如此陋屋,她甚至有点想转身就走。可自己实在是累得直不起身子了,于是将马拴在了外头,自己勉强着踏了进去。
张瑄发现,这屋子虽然破旧,但是里边还是挺干净的——没有一张蜘蛛网,连干草堆上都没有一点灰尘。像是经常有人来的样子。整个屋里什么都缺,就是不缺干草。张瑄犹豫了许久,忽而觉得自己头晕目眩的,于是将鸳鸯钺和包袱藏在厚厚的干草堆下,自己将就着找了干草堆上一小块相对可以忍受的地方,小心翼翼地躺了下去,很快便昏昏地睡了过去。
时间很快溜到了傍晚时分,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由远及近的仓促的脚步声混杂着男子低沉的喘息声惊醒了熟睡的张瑄。张瑄迅速立起身来,紧张地盯着那个虚弱地撑着墙壁的男子,借着微弱的光线,基本看清了他整个人——约摸着年纪比张瑄稍长一些,披散着头发,白净的面庞上有几抹血痕,尤其是他那对阴森森的鬼眉配上一双锐利的吊眼,让张瑄看着心里直发怵。他的身材较汉人要显得魁梧得多,右手还拖着一柄看上去具有独特气息的剑。
那男子一边喘着气一边打量着张瑄:“姑娘,可否允许在下在此稍事休息?”这时,张瑄发现了他左手捂在胸前,鲜血顺着黛绿的外衣褶皱不断地流出。她怔怔地点了点头,可那男子吃力地走了没几步,便“扑通”倒在了身旁的干草堆上。张瑄心里一紧,小心地挪到他的身边。
张瑄蹲下身来移开那男子捂住伤口的左手,发现伤口处赫然深扎着一枚雌雄双燕斩的雌斩,看上去离心口非常近,几乎再准一点就可以置他于死地了。张瑄盯着那伤口,心中是无限的纠结——他受了重伤,救他,是理所应当的;但根本不知道他的身份,万一是山贼劫匪的,不救他也无可厚非。她抱出一堆干草在清出的一块空地上生起了火,破屋里又亮堂了起来。那男子身边已积起一小滩血,这极大地触动了张瑄的同情心。
她轻轻地将那男子的外衣向外拉了拉,此时她的脸已经涨得通红了,动作轻微,颤抖的指尖显示着她此刻的羞赧。紧接着,她又从腰间取出了贴身携带的小匕首,熟练地过了一遍火。不过,当她再度凝视着那男子的伤口时,她又陷入了重重犹豫之中,久久不能下刀。
“再不下手,他就会血尽而亡了。”张瑄咬了咬嘴唇,心中满是不安。
终于,她还是狠下心来,将匕首沿着那雌斩的边缘刺了进去,伤口处的血一下子涌出来了许多,血腥味扑面而来,引得张瑄阵阵恶心。不过,时间紧迫,她也顾不得太多,咬紧牙关,用力剜出了深插着的雌斩。只听一声脆响,那雌斩飞出,触到了地面。
再看张瑄,早已累得气喘吁吁、大汗淋漓了,她瘫坐在地上,感觉自己眩晕难耐。血还在缓缓地流淌,张瑄又抓紧起身,从包袱里取出自己特地备好的纱布,费力地推着那男子坐起身来,依着伤口的走势精心包扎。过了好半天,才终于将血止住。当张瑄再次抬起头来的时候,微微亮的天色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