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怕死,怕的是爱我者不知我为何而死
————顾晓梦《风声》监狱里的伙食是每天一碗霉变的陈米饭,一条咸萝卜条,五天能吃到一次豆腐,逢年过节如果狱卒没有克扣的话可以有半斤肉,这日子基本不是人过的。
可就在这里,衣衫褴褛面容憔悴的汪兆铭却写下了著名的《慷慨篇》。
街石成痴绝,沧波万里愁;
孤飞终不倦,羞逐海浪浮。
诧紫嫣红色,从知渲染难;
他时好花发,认取血痕斑。
慷慨歌燕市,从容作楚囚;
引刀成一快,不负少年头。
留得心魂在,残躯付劫灰;
青磷光不灭,夜夜照燕台。
见到来探监的秦浩,汪兆铭先是一惊,旋即又觉得意料之中。
秦浩赶紧上前解释欧洲一行刚刚回来,埋怨汪兆铭做这些也不告诉他一下,商量一下。
汪兆铭知道刺王重罪,问斩只是时间问题,也就对秦浩再无什么隐瞒,兄弟两人终于可以真正的坦诚相对。
原来,为谋杀,汪兆铭已经是第二次出手了。
第一次刺杀的计划目标是摄政王载沣的弟弟载洵贝子和载涛贝勒。2月底,载洵和载涛从欧洲访问返京,在载洵和载涛走出前门车站时,准备投掷炸弹将其炸死。
汪兆铭、黄复生、陈璧君三人雇一辆骡车前往前门站,汪兆铭和黄复生携带装有炸弹的皮箱在车站门口等候,陈璧君则在骡车上接应。
准备载洵、载涛一从门出来,汪、黄二人就扔出炸弹,然后冲回来跳上骡车就跑。
没有想到的是,当时危机四伏的清廷正努力挽回人心,搞了个廉政运动,载洵和载涛不摆架子,不设保卫,混杂在一般乘客中一起出站。
于是,下车人流中,普通人里夹杂着红顶子官帽,而戴红顶子官帽的人又极多,汪兆铭和黄复生看花了眼也无法辨别哪两个是载洵和载涛。
即使看清也怕误炸了无辜乘客,只好终止暗杀计划,把那个炸弹又拎回去了。
载洵和载涛没想到,做一把廉政秀,居然救了自己一命。看来廉政对谁都有好处的。
这次行动无功而返,汪兆铭索性决定干一个最大的,那就是宣统皇帝的父亲、清朝摄政王、当时中国实际上的最高领导人醇亲王载沣。
而第二次刚埋好炸弹就被人发现,成了阶下之囚。
“可你这种人体炸弹的做法,成功了是当场惨死,失败了就是现在这种关一阵子处死”秦浩说道。
汪兆铭眼睛一翻“从参加革命起,我又何曾考虑过个人的生死。”
“上次上海谈话时我就指责过你们革命党用将相之才当人体炸弹用,据我所知,大哥你25岁时就做了同盟会创始三大部(执行部、评议部、司法部,作者注)中评议部部长。
也都算革命元老,这样做值得吗?”秦浩还在埋怨。
汪兆铭沉默良久,终于道出了革命党内的层层危机。
在孙中山和同盟会的组织领导下,到1909年冬,反清革命者已发动了八次起义。
分别是:1895年广州起义,1900年惠州三洲田起义,1907年5月潮州黄冈起义,1907年6月惠州七女湖起义,1907年9月钦州防城起义,1907年12月广西镇南关起义,1908年3月广东钦州、廉州起义,1908年4月云南河口起义。
连续八次失败,海内外民众都在灰心、怀疑。
在革命连遭重创、士气极为低落之时,反对革命的维新派不失时机地出来冷嘲热讽,最有影响力和杀伤力的,是极具社会威望的梁启超的文章。
梁启超反对暴力革命,看到革命党人屡败屡战,又屡战屡败,他在《新民丛报》上撰文批评革命党领袖们:
“徒骗人于死,己则安享高楼华屋,不过‘远距离革命家’而已”。一句“远距离革命家”,顿时成为同盟会领袖们的“符号”。
以革命大话为号召,煽动人家子弟去送死,你们这些头头还是好端端地在国外活着,那么多次起义,你们自己怎么不上战场?死了那么多人,你们怎么一点事没有?
这个指责,真是要命。
随着梁启超的发难,一时在海外华人中掀起了批评革命党领袖的风潮。
屋漏偏遇连阴雨,就在同盟会处境艰难之际。内部又闹起了大矛盾——有人指斥孙中山贪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