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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杯莫停

“杯莫停”酒楼号称出塞第一景,楼台古朴,年代悠长,“三杯吐诺将进酒,五岳为轻杯莫停”这两晃金字招牌在灵州城挂了不知多少年,字迹虽早被风沙侵蚀得模糊不清,却阻挡不住南来北往出入边塞的牧人商客们。带着满身的风尘和疲惫,揣着跑货赚来的银子来这里喝几杯枸酱酒,啃两口外焦里嫩的烤全羊,便是神仙也享受不到这般的逍遥快活。

多半时候这里都生意兴隆喧嚣不绝,唯独此时此刻却不同。近日里连起了几起大风沙,将沙道上的松树标淹没了大半,除非长年游历在大漠边缘的老牧人能凭借风沙的流向辨别方向,外行人万万不敢擅闯大漠。一支支商队都停滞在城郊或临镇,静等风沙过去再挖出松标趟路而行,才能把耽误的时辰抢回来。如此一来“杯莫停”自然冷清了许多,何况已时近启明,再贪杯的酒客也醉倒了。

偌大的二楼难得空旷,只有一个锦衣公子模样的少年兀自端坐,陈年枸酱酒温得恰到好处,以七钱的斗彩杯徐徐送下,自斟自饮的竟已喝下七八壶,一张俊脸泛起潮红,双鬓渗汗却不带半点醉意,整个人全然沉浸在绵绵酒意之中。值夜的伙计呵欠连连地趴在一张闲桌上,满脸无奈地看着他,心头却也啧啧称奇,每日里好酒狂饮的豪客也见了无数,这般好酒量的则少之又少。见其最后一壶又已告罄,只得从温炉中再提两壶过去,顺便再送上一碟水煮花生。

公子面带歉意,丢了锭银子过去催他去休息。小二接了银子立刻疲态全消,点头哈腰地下去了。便在这时,楼梯处噔噔连响,脚步声重的仿佛整栋酒楼都在战栗,一个身着玄衣腰悬长剑的精瘦汉子飞步冲上楼来,环视四周一眼脚步却不停,一言不发大马金刀地坐在公子对面,抄起桌上的酒壶嘴对嘴“咕咚咕咚”灌下去,一张惨白的脸终于有了血色,这才舒服地长吐一口气。

那公子不怒反笑,道:“此酒入口香软绵长,喝的是色香味意,若要这般牛饮岂非糟蹋了?”那黑衣人冷冷一笑道:“我不会喝酒,只会杀人,杀人要快,喝酒自然快。”

“壮哉!”那公子赞了一句,复又吟道,“喝不尽杯中酒,杀不尽仇人头,喝酒与杀人本是江湖人走路的两条腿,不懂喝杯中酒的人通常也不懂杀仇人头。”

黑衣人阴森一笑道:“我不杀仇人,只杀恩人!”那公子眼中一亮,微惊道:“你莫非是江湖人称‘恩将仇报’的漠北大盗詹无义?”

詹无义堪称是近十年来名声最盛的独行大盗,每次出猎前都先使尽计谋,设圈套把自己装作可怜人,利用世人的善心借机打入内部博得主家信任,待得时机成熟时便狰狞乍现,不但钱财卷空,更将主家满门至亲诛杀无遗,这便得了个“恩将仇报”的恶名。

那公子虽惊却不惧,轻笑道:“幸好我不是你恩人!跟你只想谈喝酒,不想谈杀人。”詹无义被道破来历却面含冷笑不置可否,冷声道:“可惜我刚喝了你的酒,你已算对我有恩,詹某从来都是有恩必报。”

那公子重又打量他几眼,沉声道:“看你面色苍白,唇带暗紫,想必有伤在身,再观你气息不稳,满身风尘又像是远足急行而来,莫非是受人追杀逃亡至此的?”

詹无义微感诧异,想不到一个好酒贪杯的纨绔子弟竟有如此利眼,却也只是轻蔑一笑道:“若非如此我何必在此现身,而今也只有靠你才有望脱身。”

那公子向窗外张望一眼,含笑道:“而今家家闭户,街无行人,连最热闹的‘杯莫停’也只有一个不识趣的我,幸好我衣着光鲜像个有来历的,这才好拿我为人质让你的追兵知难而退是吗?”他见詹无义点头,打了个酒嗝道,“那你的追兵为何还不到?”

詹无义哼了一声道:“他早就到了,只是不敢现身罢了,这么近的距离漫说是你个娇少爷,江湖中成名的人物也逃不过我的暗器,你若是伤了想必他也不好交差。”

此语方出,已有人冷笑一声接口道:“你错了,徐某出道多年拿人无数,却从不肯被人要挟,因我而死的无辜之辈不知有多少,你若不信等进了囚牢去问那些被我擒住的犯人。”

话音刚入耳,酒楼上已多了个人,来人似乎走了很远的路,一身深灰色的紧身劲装被厚厚的风沙遮掩,浓眉和颔下长髯各自纠结着,只有一双眼睛却亮得像磨利的刀子,看年纪已在五十开外。背在身后的双手缓缓移到胸前,一条不知什么打造的手铐担在他的臂弯处,狭长的锁链叮当作响,泛着一种诡异的乌黑色,中央的铁扣处竟塑成个狼头。

那公子再次失口惊呼道:“‘狼捕’徐敬棠?”詹无义脸上立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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