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老夫人素来虔心向道，每月十五必到太原府西南郊外悬瓮山的晋祠圣母殿降香还愿，今日正是冬月中，虽然天正严寒，虎夫人的四人抬狐裘小轿依旧早早地出了虎啸阁。四个轿夫的两侧还跟了四个壮如金刚般的大汉，任凭北风凛冽却都只穿一条虎皮坎肩，裸露出的双臂肌肉虬结，发髻高挽露出鼓鼓的太阳穴，于寒风中竟隐隐有汗气渗出，这寒暑不侵的内功修为已可见一斑。

轿子前打头的是个学究打扮的中年人，穿着陈旧厚重的棉袍，双手褪在袖口里，双颊枯瘦，满脸的病态，仿佛风再大些便会像风筝一样飞了。

凌琳和吴二扮作一对远去进香的善男信女，远远地跟在轿子后面，距离保持得恰到好处。凌琳低声道：“那五个人便是当年与虎延寿打天下的虎啸堂五虎将，其中那四个金刚是聂氏四兄弟，都有一身十三太保横练的硬气功，打头的那个学究叫‘病虎’冯太保，千万别小看了这个痨鬼，今日我们要想得手得先过他这关。”

吴二眉头微皱，默然不语。来太原这几日他已暗中作了打探，虎延寿的口碑果然不佳，十个人提及倒有九个谈虎色变，剩下一个则吓得落荒而逃了。看来此番西下，不做件令后人流传的大事是不行了。

一路走走停停地跟下来，时至正午已近了悬瓮山麓，远远望见山环水绕之中一座金碧辉煌的古建园林便是有小江南之称的晋祠。山路上下满是川流不息的香客，多半都要去圣母殿进香求愿的。轿子在山脚下落地，虎夫人极为考究，先命下人在山前摆下三柱进山香后才好进拜。凌、吴两人已不必再跟，抄小路急速上山直奔晋祠后隅的圣母殿。

待来至殿前，但见大殿雄浑俏丽，廊柱雕龙，前临鱼沼，后拥危峰，衬得雄伟壮观，吴二观之心中一荡，正欲感叹几句已被凌琳扯进殿内。交了一两银子的香火钱，二人各拈了几炷香进了内殿，迎面可见主像圣母邑姜，居中端坐木制神龛内，凤冠霞帔，神态端庄。其余四十二尊侍女像分列两侧，手中各有所奉，栩栩如生。两人混杂在等候降香的人流里，四只眼睛机警地瞄着外面。

半个时辰左右，殿外忽然传来一阵喧哗，圣母殿的主事道人已口颂道号站出来朗声道：“虎啸阁的老夫人来此降香还愿，寻常香客请到殿外稍歇，稍后殿外另有祈福法事。”众香客虽颇有微词奈何敢怒不敢言，只得面带愠色纷纷出了殿。凌、吴两人混迹在人丛里，趁着看场的道人不注意已悄然溜进了左侧的暗门。

门内是条狭长的廊子直通内堂，两侧白漆平滑的墙壁直通屋顶，粗壮的椽木清晰可见。凌琳似是有意卖弄，抬头看了看头顶三丈高的顶梁，猛地拔身而起，右脚在一根蟠龙柱的斗拱出跳处踩实，快如灵猿般攀缘而上，一口真气未泄又使个鹞子翻身，左脚在对面墙上一点，借着反振之力已攀上梁椽，端的是干净利落。

凌琳面露得意之色，正欲招呼吴二上来，却听吴二在耳边轻声道：“接下来怎么走？”凌琳险些惊呼出声，万万想不到吴二的身法如此之快，吐了吐舌头道：“随我来。”言毕顺着灰尘陈迹的椽子向前匍匐爬去。

外看圣母殿气势恢宏，却不知那巨瓦飞檐之下更是别有洞天，幽暗的顶棚里一根根双臂难抱拢的椽木搭得密如蛛网，两人一前一后迂迂回回地爬了老半天，弄得满面尘灰，终于眼前一亮，是凌琳推开一扇琉璃瓦掩衬的偏窗，再出来时竟已到了圣母殿匾额的背后。硕大的金字匾额遮挡住两人的身形，殿下的人万难察觉，而金匾下与翘脊瓦的焊接处又有几道缝隙可供二人向外张望。其实匾额虽高，殿后自有台阶直通，走暗道是未防惹众人耳目，这一切都是凌琳在赴长白山之前便打探好的，连吴二都不禁暗自佩服这丫头的缜密心机。

二人居高临下看得真切，只见虎夫人的小轿已停在殿前鱼沼桥之后，轿帘挑起，一个十几岁的俊俏丫鬟搀着个鬓发花白、慈眉善目的老妇缓缓下了轿，想必就是虎老夫人了。

“病虎”冯太保双眼刀一样将殿外的众人逐个扫视一遍，目光过处无人敢与之对视，他又抢先一步进了大殿，想必是先勘查一遍才好让老夫人入内。聂氏四金刚站好四向之位护着虎夫人一步步上了台阶，片刻之后冯太保走出大殿将虎夫人让进，旋即一挥手，聂氏四兄弟已列在殿堂前后的四根台柱下，凶神恶煞般抱胸而立，冯太保则用一招“云梯三纵”飘然上了殿顶，与此同时凌、吴二人早已顺原路返回到大殿顶棚的正中央。

大殿内虎夫人正跪在蒲团上喃喃祈祷，头顶上画满道家浓墨纹理的殿棚之上，凌琳、吴二正狸猫一般在黑暗中潜伏着，而在此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