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凌絮絮的雪花飘了一整天,直至夜色浓浓方才住了,太原府早已银装素裹。虎啸阁门外车马成行,门庭若市。今日便是虎老夫人喜认义女的日子,原本是件上不得台面的无稽小事,却因为出在虎老爷府上便重如祭天大礼,但见虎府内外张灯结彩,一团洋洋喜气尤胜大年夜,太原府内大小商号的掌柜、贩夫走卒当中的打头人多汇于此,就连知府胡大人也派人送了对吉祥玉如意做贺礼。
正堂里一个须发微白的中年人正频频谢客,满脸满身的富贵肉不住地颤动,若不是身穿着员外袍任谁都以为是个后厨的掌灶师傅,可他偏偏就是虎啸阁之主虎延寿。虎老夫人着一条百花拜寿袄,满面春风得意地被丫鬟簇拥着端坐在正厅太师椅上,静等着女儿来拜晋见礼了。
宴席的主角凌琳正规规矩矩地坐在内堂闺房里,只等吉时一到便去行大礼,还有一大套的繁文缛节等着她呢。凌琳面无表情地任由几个小丫鬟忙前忙后地帮着打扮,双眼幽幽地盯着窗外夜色,暗自盘算着吴二动手的时机。
吴二此刻正在府外绕圈,这一整日他易容成三副模样围着虎啸阁绕了十几个来回。凌琳留给他的暗信上不但有一个周全的计划,还有虎啸阁内外的详图,巡逻护卫的大致走向,进府出府的最佳捷径,就连聚宝斋楼前十几步内的机关陷阱也标示出了大概,只凭入府几日便有如此斩获,这份洞察力连吴二都有些佩服了。
一抹冷月如一把锋利的雪镰斜挂当空,偶有如烟般的黑云从月光中滑过,透出几分阴森的杀气。远处的头更鼓已响过多时,吴二在虎啸阁西北方高墙外驻足,环顾四周确信无人之后,轻轻褪掉肥大的皮袍,利落地卷成个包裹埋在墙根深雪之下,露出里面一身雪白色夜行衣,又用白巾罩面,与衣襟同色的百宝囊斜挎肋下。
盗行里有句老话叫“偷雨不偷雪”,雪夜作案所留痕迹甚多,本是大忌,可吴二自有高招,只见他足尖点地,双手在靴底摸索几下,立时一双靴底上各有四截两寸余长的钢锥弹出,每一根的吃力点安设得恰到好处,绝不会影响身法速度。
钢锥在墙上磕出铮铮的响动,吴二已然越墙而过,如一只巨大的白色蝙蝠向前滑翔避过墙根处较深的积雪,八根钢锥牢牢钉在墙边一棵古松的树干上,身子轻得连树上雪花都不见震落,然而他并不敢贸然落下,凌琳的暗信上写的清楚,虎啸阁呈八角太极图的构造,每面高墙下都养着一头西域的纯种藏獒,要想安然进入正中央的聚宝斋须先过了这一关。
吴二机警地打量着四周,并不见半点动静,于是他手捏喉结学了几声猫叫,这几声学得惟妙惟肖却又微销隐匿,已超过人的听觉范围,可声音未落却听假山后传来窸窸窣窣的轻响,一头壮如牛犊的巨獒张牙舞爪地蹿了出来,眨眼间已到了吴二藏身的树下,耷拉着的双耳轻轻蠕动,似是在搜索那只猫躲在何处。
吴二暗自庆幸自己的藏匿术能骗过这良种灵犬,从百宝囊中摸出块飞蝗石悄无声息地弹出,“噗”的一声落在雪地上,那巨獒浑身一震,目露凶光盯着响声处,张口便要叫。吴二哪敢让它出声,靴子兀自钉在树干上,上半身一计“夜叉探海”倒折下来,撮指如喙闪电般点中巨獒后脑,那畜生发出轻轻的一声哀吼便晕了过去。吴二飘然落地,取过柳丝长索将獒的巨嘴密密匝匝缠个结实,四腿也捆牢了叫它即便醒来也难动弹半分,这才敢绕过假山在一栋厢房外暂避身形。
片刻后两支巡夜队交叉而过,吴二步步小心地向前摸去,靴底的钢锥在雪地上踩出极难察觉的坑点。穿过三层院子已清晰可见聚宝斋阁楼上的红灯笼,幽红的光晕照清楼前两个抱膀而立的守卫,都是呵欠连连的疲惫之态。吴二加着万分的小心又靠近几丈,四周已再无屏障可供藏身,不过与两名守卫之间倒还有个小巧的凉亭,可距他也有三丈之遥。
吴二不假思索地俯倒在地,全凭双手的食中二指撑得身子浮空,双手交错向前爬行,居然也快如狸猫,片刻后便到了亭子一角,凭借一根台柱的遮掩站起身,施展“壁虎游墙术”攀缘而上,小腿钩住顶盖的梁椽再一挺身,已悄然平躺其上。
聚宝斋的守卫每两个时辰便会换一次岗,可地面白雪沉沉并无半个足印,想必是大雪初住而新守卫尚未换到,吴二屏气凝神静静等候,夜色幽静,远远能听到前面正堂里的喧嚣声,应是宴请的宾客正陆陆续续赶到。
幸运的是并未让他等太久,隐隐已有脚步声从院落之外传来,一高一矮两个守卫相互搀扶着走进来,不住地打着酒嗝。阶前的一个守卫闻声骂道:“你们俩王八日的,知道前宅预备